棋高一著 (2 / 2)

項籍懂了,是跟他們一樣,對秦朝不滿的人。

“叔父你應該帶上我的。”少年驕傲地說,“我力氣大,以一敵百不在話下。”

“嗯,阿籍確實勇武。”侄子才剛被誇獎出笑容,項梁就平靜地問:“所以,兵書背了多少頁了?”

項籍垮了肩膀,“知道了,我這就回去背。”

叔侄並肩往裡走,項籍好奇:“那女人真的有那麼厲害,居然連趙政都騙成功了”

項梁瞪他,“你想害死全族嗎?要稱陛下!”

項籍撇撇嘴,“所以,他真的被一個女人騙了?”

項梁扯扯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他還覺得那是神仙——不過,趙……咳,始皇帝陛下素來自傲,覺得沒人敢騙他,又癡迷長生,會被蒙騙太正常了。”

“之前他隻是養了幾個方士,現在連國師這個以前沒有的職位都弄出來了,這是要舉國之力,去供那個國師揮霍?”項籍稍稍側頭,不讓叔父看到他眼底的羨慕。

——翻手之間就能夠使始皇帝允諾和對方平起平坐,榮華富貴唾手可得,騙子當得那麼成功,足以史上留名了。

項梁搖搖頭,“暴秦本就不得民心,如今黔首被更加的剝削,恐怕這天下得不了長久了。”

少年項籍撓撓頭,很想問,黔首會不會被剝削跟他們有關係嗎?作為貴族,叔父昨天不是還漲了田地的租子?

*

得知了信被劫,扶蘇萬分錯愕,“這……”

淳於越想到了某個可能,臉色一下子灰白了,“大公子,有人要拿你的信去攻擊陛下。”

“什麼?誰!”

“六國餘孽。”

從六國被滅後,大部分貴族都沒有事,被始皇帝放了,導致一些賊心不死想要複國的人藏著心思在暗處,等始皇帝犯錯。

項梁是一個,張良又是一個。

張良是韓國宰相張平的兒子,同時也是劫走了帛書的人。

不過,在同村的人眼裡,這個張姓男人,就是一個膚白貌美,比不少女人還清秀好看,到現在都沒娶老婆,一事無成的文弱書生。見到他從村子外麵回來,也隻是隨口打個招呼:“張生,剛才出去了啊?”

張良平靜回應了對方,手裡穩穩地拿著裝帛書的盒子,這村子裡的人每天忙活生計都困難,沒有人去關心那是什麼。

為了搶到這個盒子,他做了偽裝,花了不少錢去雇傭遊俠,而接下來,他還要繼續撒錢。

……也不知道家財之後還夠不夠雇傭大力士。但是,始皇帝拜國師,真的是這位帝皇千載難逢出錯的機會,他舍不得放棄。

想到自己之後的計劃,張良情不自禁地露了一個微笑。村子裡的年輕小夥瞧著他的臉,沒忍住歎了一口氣。

這麼一個賞心悅目的美人,怎麼偏偏是個男的呢?

那目光如芒在背,顯眼到張良想忽視都不行。

看來要早出晚歸一段時間了。張良想。被人關注著,不是什麼好事,尤其是他要做的事情絕對不能夠暴露出去。

很快,村裡的小年輕就無瑕去看美人了,他們都被一個消息吸引去了注意——

始皇帝要拜一名女子為國師,而扶蘇公子不讚同這事,並且拆穿了國師隻是個騙子。他們至高無上的君王,似乎看走眼了。

“什麼?已經拆穿了嗎?我聽到的傳言怎麼是扶蘇公子還在懷疑?”

“我聽到的是扶蘇公子和陛下爭吵,各有各的想法,誰都不服誰。”

“反正不管聽到什麼,陛下被騙子騙了是事實吧?如果真的是神仙,大公子是他親兒子,又怎麼會故意撒謊說不是呢。”

“大公子都特意寫信去懇求陛下不要再執迷長生,國師是個騙子的事應該是真的了。”

“沒想到啊,那麼英明神武的陛下,居然也會受騙。”

信使的死亡,讓始皇帝和扶蘇兩撥人的追查就此中斷,一時半會不會有新的進展,張良也怕有人摸到這兒來,將流言散播出去後,立刻收拾行李,連夜離開村子。

那張信帛,經由火盆,漸漸燒成了灰燼。明月如鏡,高懸半空,與火焰一同交織在張良麵上,光影好似黑白色盛開的花。

張良燒完信,又撥了撥火盆裡的灰,確定沒有遺落碎片後,打水淨了手,自言自語:“始皇帝,彆人都以為你是被方士迷惑了,我知道,你不是。”

“你早就看出了大秦的弊端,秦以軍功立國,如今天下已定,底層人民沒了向上爬的通道,軍隊又已賞無可賞,那麼多場戰爭,縱然是一整個天下,也不夠分了。他們沒有嘩變,不過是因為你在。”

“論功績,論遠見,你確實配得上超越三皇五帝的讚譽,始皇帝,名副其實。你的威望壓得住軍隊,壓得住生活在嚴苛秦法下苦不堪言的黔首,但是,你今年已經四十了,還不知道能活幾年,你一死,大秦必亂。”

“你不敢死,所以追求長生,那名國師,隻是你推出來穩定民心,假作大秦有神眷的工具罷了。世上哪有什麼神仙,你不信,我不信,有識之士不信,上層貴族不信,可是,黔首和奴妾無知,他們會信。這樣確實就足夠了。”

“你的想法很好,可惜……”

他棋高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