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吊死鬼(2 / 2)

否則一身晦氣,自己倒黴不說,人家碰到你也嫌惡,因為撞上“吊死鬼”代表著災難。

這也是為什麼,紀霜雨當時選擇扮吊死鬼,拿的戲份能比其他龍套多一點點……但凡這種不吉利的角色,戲班是要多開一份“彩錢”的。

要不是像他這麼窮的,人家都不樂意扮吊死鬼。

由於整場就紀霜雨這麼一個吊死鬼,待演完戲,在大家的閃避之中,徐新月把該他的戲份放在地上,叫紀霜雨自己去撿起來。

彆說,這紀霜雨重做的舌頭道具,比畫上去的真多了,還是粘在唇下,看著就格外晦氣……

紀霜雨:“……”

應笑儂也遠遠看著他,“等這出完了,咱們再下館子啊!”

好多演員下完戲,就去吃大餐,紀霜雨來這裡早聽過京城幾家著名的飯店了,都沒錢領略。這會兒好容易有點錢吧,他們也不歡迎吊死鬼。

“那我去卸妝啦。”紀霜雨遺憾地揮手。

按說,去河裡卸妝是比較近的,可這會兒大冬天,河水都上凍了,眾目睽睽之下,紀霜雨隻好往墳場的方向走……

一離開大家的視線,紀霜雨就拐了個彎。

他才不去墳場呢!!

開什麼玩笑啊,墳場在郊外,這天寒地凍的,他剛拿了錢不去買棉衣,去什麼墳場卸妝哦!

紀霜雨是個無神論者,就算穿越了,想的也是什麼平行宇宙的可能。麵上會尊重行業規矩,但背著人,就沒必要委屈自己啦。

前麵那場,紀霜雨也是偷摸著找個地方卸妝的。

他非常熟練地把帽子戴好了,順著小路悄摸走道,免得被人撞見。

……

小鼓胡同。

長空弦月,並無路燈,街道上遠遠懸著幾點鬼火一般的燈籠,看不清人影,片刻後,這星點也遠去消失了。

一輛四門轎車停在胡同口,司機快速下車,打開了後座車門,“東家……啊,總經理。”看了對方一眼,神色很緊張,看起來非常懼怕對方。

後座是名短發青年男子,隻隨意地道:“你習慣叫東家也無妨。”

男子五官深邃俊美,也內著一件石青色的暗花華夏式長袍,外穿的卻是深黑西式大氅,剪裁合身,顯得更挺拔出眾了。他沒像時下許多男士一樣梳發油、抹發膠,發絲隨性地落在額前,也透露出幾分其人性格。

對方樣貌斯文俊美,口氣隨意和善,司機卻縮了縮脖子。

男子對副駕駛的人道,“我去抓人。你先叫胡司機帶你去書局,通知編輯所,準備好隨時下印。”他冷笑一聲,活動下手腕,“今日我就親自守著他,不睡覺也給我憋出兩千字來。”

副駕駛的男子忙點頭,翻了翻沒帶活動電筒,說道:“是,您拿盞紙燈籠吧,裡頭好像沒亮。”

“可不敢!”第一天上任的司機緊張道,“我老姨住在附近,小鼓胡同陰得很,夜裡都不興打燈籠的,這裡住了許多收舊物的。舊物容易沾著亡故舊主的魂靈,傳出來過好多顯靈的故事。而且您看胡同裡有顆大槐樹,鬼依槐,上百年的老槐樹了,陰得很,會吹人燈籠!”

副駕駛笑了下,“胡司機,你這麼大個漢子,原來還怕這些?”

司機羞赧起來,想起自己的新東家是書局的話事人,編譯了不少科技知識的書,尤其東家上過西式學堂,想法和他們怕是很不一樣哦。

副駕駛的下屬問了句:“總經理,我們先陪您一道去麼?”

果然,東家嗤笑一聲,拎起紙燈籠,瀟灑地下車,長腿一邁,就獨自走入了胡同,隻留下一句:“當我是誰?”

胡司機有些懊惱,以後自己可得注意了,不能說這不討喜的話,這位新東家的脾氣,那是出了名的不大好啊。

這位年紀輕輕樣貌瀟灑的先生,便是而今華夏三大出版機構之一昆侖書局的總經理周斯音。

彆看外頭傳聞裡,周斯音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模樣,行事乖張,好像膽大妄為,其實雷厲風行間不失周密,這幾日胡司機看得分明,他在書局裡人人都服氣的,是說一不二的那種。

昆侖書局經周斯音整編,如今分為編輯、印刷和營業三所,今天這樣晚了,他驅車來槐樹胡同,正是因為編輯所有項難題,他要親自出馬。

現在華夏最暢銷的作家之一“書妄言”,是個拖稿怪,為了躲避追稿,甚至刊登過三次自己的訃告,玩兒死遁……

這次妄言先生又自稱重病垂危,躲了起來。編輯所的人找他不到,急得要哭了,找周斯音通過他家裡的關係,在警察局查到了書妄言的下落,這就是來逮……不,請人了。

由周斯音親自來,也是十分誠意了。

周斯音提著紙燈籠走入了長長的、黑暗的胡同,這鬼地方,好像能吞噬一切光明與聲響,隻有腳下皮鞋噠、噠的聲音,在狹長的空間內回響。

也無怪胡司機要提醒一句了。

但周斯音見這光景,也不過蔑笑一聲。

胡司機,想太多。

他怎麼會懼怕這鬼地方呢?

……他身上可是有妙感山娘娘廟開過光的平安符!

如果讓胡司機這會兒來看周斯音的正臉,就會發現,他們東家表情雖然很淡定,但手指緊緊扣著口袋內的平安符,整個人好像繃起來的重弓。

悉悉索索。

前頭好像有什麼聲音?

周斯音像被人踩了尾巴,差點跳起來,媽的媽的媽的這鬼地方!!早知道應該讓司機跟著的!!

待他強按住自己,定睛一看,拐角處背對他站著個人,一頭白發,大半身體都藏在黑暗中,月光隻能朦朦朧朧映出他半邊身軀。

虛驚一場,是位老人麼……

怎麼一點聲息也沒有,站在那兒乾什麼呢。

但好歹有活人了,周斯音又摸了摸自己的平安符,從發緊的喉嚨裡擠出一句話:“老先生,你需要幫忙嗎?”

“唔?!”隻見角落那人彈了起來,轉過身,露出張慘白的臉,眼瞳淺淡,如煙波茫茫,一頭白發,肌膚卻是飽滿年輕的,使得那驚豔的五官帶上了森森詭氣,不似人間之色。

月光移動,月色披露出其口裡還拖著一條長長的紅舌頭,似乎尚在滴著血……

恰此時,周斯音手裡的紙燈籠搖曳幾下,熄滅了,仿佛被誰吹滅一般。

那張一半清麗一半詭異的臉在火光中跟著晃動,已陷入黑夜,卻還刻映在人瞳孔裡,難以磨滅。

鬼,噬人豔鬼。

周斯音挺了三秒……

沒挺過去。

僵直地摔地上,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