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說了嗎,高三的王強和他女朋友劉芳被警察逮起來了!”
一大早,樂景剛來學校,就從興致勃勃的前桌那裡聽來了這個“爆炸性”消息。他從課本上收回視線,推了推眼鏡,對興致勃勃前桌露出了一個恰當的驚訝表情:“啊,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學校裡都傳遍了。”前桌是個活潑開朗的男生,因為人緣很好的緣故所以能打聽到很多真真假假的消息,所以他神秘地壓低了聲音對樂景悄聲說道:“據說是因為持刀搶劫哦。”
樂景配合地倒抽一口冷氣,神情更是驚慌,低聲念叨著:“沒想到王強能做出這樣惡劣的事……”
“這有什麼沒想到的,王強和他馬子狼狽為奸,都不是什麼好鳥,咱學校很多同學都被他們霸淩過,咱們班的李靜雯不就是因為被王強女朋友霸淩得了抑鬱症休學了嗎,要不是他老子有錢擺平了這件事這小子早就該進去了……對了,我記得你之前也被他勒索過?”
樂景不安地抿了抿嘴唇,強笑道:“他……他說會還給我的。”
“切,這種話你也就隻有你信了。”前桌撇了撇嘴,眼中閃過一抹輕蔑,他不耐煩地小聲嘀咕道:“你爸可是公安大學的教授,不知道教出了多少警察,你乾什麼那麼怕王強這個小混混?我要是你,早就報警把王強抓起來為民除害了!”
“……大家都是同學,不要傷了和氣。”樂景“唯唯諾諾”說道,做足了膽小怕事的姿態。
前桌撇了撇嘴,小聲嘀咕道:“膽小鬼。”
樂景也不辯解,沉默著垂眸,嘴角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早報警不是太便宜王強了嗎?
校園霸淩又怎麼能和搶劫罪相提並論呢?
前者很有可能是批評教育,後者,可是十年起步的有期徒刑啊。
所以他才費儘心思養大了王強胃口……
樂景翻了一頁書,無聲低笑起來。
……
樂景所在的高中是當地的重點高中,雖然家就在本市他還是選擇了住校,隻有周末才會回家住。今天是周五,晚自習放學後已經是晚上九點半了,天已經徹底黑了。
他從校門口出來時,出乎意料地在校門口發現了李靜雯。
自從她休學後,還是第一次主動來學校。她低著頭,瘦弱的肩膀在絡繹不絕的人流中瑟瑟發抖。
很難想象,這個怯弱膽小的女生曾經是班裡的“開心果”。
樂景目不斜視地從她身邊穿過,卻被女生拽住了袖口。
“有事嗎?”他偏頭,微笑的看向女生。
李靜雯低著頭,細如蚊蠅聲音:“是你做的嗎?”
“什麼?”樂景歪了歪頭,若無其事笑道:“什麼是我做的?”
李靜雯抿了抿嘴唇,鼓足勇氣抬起頭,眸光亮的驚人,聲音顫抖:“是不是你把王強送進監獄的?”
樂景驚訝轉過身,問道:“你在說什麼呀?你怎麼會這麼認為?王強不是因為持刀搶劫才會被抓起來的嗎?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李靜雯囁嚅道:“可、可是…你,你當初不是向我保證,王強他們會受到懲罰的……”
當初她因為校園霸淩,整個人都廢了,厭世避世,不敢出門,多次想要自殺。所以當時樂景上門來拜訪時她又驚又怕,躲在臥室裡瑟瑟發抖不敢開門。
隔著門,樂景的聲音沉悶,有些失真,但是她還是清晰的聽到了那句話——
“我保證欺負你的人會受到懲罰的。”
李靜雯當時並沒有把這句話放在心上,還是今日父母喜氣洋洋的告訴了她,王強和她女朋友因為持刀搶劫被逮捕的好消息後,她的腦子裡閃電般浮現了樂景那日的話。
雖然她和樂景關係平平,但是她還是知道樂景的爸爸是公安大學的教授,在警界很有人脈的,會不會是……
這麼一想,樂景之前會選擇登門看望她就很奇怪了……畢竟他們又不熟……
所以在時隔三個月後,她第一個鼓足勇氣,戰戰兢兢走出來家門,來到學校門口等待放學的樂景。
“我當時隻是在安慰你罷了。而且多行不義必自斃,王強和劉芳有這下場也是咎由自取。”樂景有些好笑地問道:“你不會以為我真的做了什麼吧?他們是因為犯法被抓的,我還能強逼他們犯法不成?”
這麼一說,李靜雯也開始覺得她剛才的想法有多麼可笑了。
她紅著臉鬆開樂景的袖子,膽怯地低低鞠了一躬,結結巴巴的說:“對、對不起,是我太笨了,我誤會了,你彆生氣,彆生氣……”
樂景歎了口氣,拍了拍少女的肩膀,“你不用道歉,你又沒做錯什麼。”他轉過身,不看少女誠惶誠恐的模樣,擺了擺手,“快點來上學吧,同學們都很想你。”
“現在不好好學習的話,將來怎麼當老師?”
他不期然地想起了那日班會,還尚天真活潑的女生一臉憧憬的說起了自己的夢想——“我想去山區支教,讓山裡飛出更多的金鳳凰!”
有著遠大理想,光明前程的少女卻被那種社會渣滓砍斷了翅膀,在無邊噩夢裡掙紮。
所以才……無法原諒。
所以他們必須受到懲罰。
幾息後,身後傳來少女微弱的聲音:“……我會努力治病,不會讓你們等太久的。”
樂景懶洋洋的擺了擺手,示意自己聽到了,然後對著天邊皎潔的明月打了個哈欠,漫不經心的想著,接下來要做什麼打發時間呢?
……
樂景回家時。客廳裡的燈還亮著,樂正業先生,某公安大學著名犯罪心理學教授,他的父親,正端坐在沙發上吞雲吐霧,茶幾上的煙灰缸裡放著十幾個煙頭。
“回來了。”他抬眼看著樂景,表情沉沉看不出喜怒:“坐下,我們聊聊。”
樂景在離父親最遠的小沙發坐下,臉上恰到好處浮現惶恐和忐忑,他緊張的挺直了背,低下頭,過長的劉海蓋住了他的眼睛,隻聽到他囁嚅地小聲“嗯”了一聲。
“王強作為搶劫團體的領頭人,又是在公交車這種公共場所對你持刀搶劫,性質極為惡劣,這次至少也要被判十年了。”
樂景肩膀瑟縮了一下,他飛快地抬頭看了父親一眼又低下了頭,“我、我知道了。”
“因為你還沒有成年,所以警察那邊看在我的麵子上會幫你隱瞞個人信息,報紙之類的媒體也會避開對你的報道,所以你不用擔心後續可能的報複行為。”
“嗯……我知道了。”他抬頭對樂正業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琥珀色雙眸裡是讓人輕蔑卻會安心的懦弱和討好:“麻煩爸爸為我.操心了,謝謝。”
樂正業冷哼一聲,看向樂景的雙眸銳利逼人,“這件事,你沒有動什麼手腳吧?”明明是疑問,卻用陳述的語氣。
樂景惶惑:“您在說什麼?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樂正業銳利的目光如刀般對上少年疑惑的雙眸:“王強在公交車上持刀搶劫你這件事,聽起來太巧不是嗎?”這聽起來是個滑稽的問題。明明樂景才是那個被搶劫受傷的受害人,可是樂正業卻把他這個受害人當做犯人審問。
樂景在心裡嘖了一聲,就知道樂正業沒有那麼容易被糊弄。該說不愧是研究犯罪心理學的教授嗎?對他這種潛在的不安定份子有種敏銳的直覺。
樂景的眼中慢慢凝聚起水霧,他受傷地看著樂正業,又重新低下了頭,肩膀不停地抖動,哽咽著質問道:“爸爸,你怎麼可以說這種話?!難道王強搶劫我,反而是我的錯嗎?你為什麼總要這樣懷疑我?”
樂景沒有抬頭,但是他可以察覺樂正業冰冷評估的眼神。他從未小看過樂正業,所以這次的事他自認做的滴水不漏,哪怕是FBI來調查這件事,也隻會查出王強持刀傷人搶劫的犯罪事實。
因為這就是真相。王強毫無疑問犯下了這樣的罪行。
要說樂景在中間做了什麼,不過是推波助瀾罷了。
樂景在學校一向是獨善其身,和王強是井水不犯河水,所以為了讓王強對他進行敲詐勒索,他還是下了不少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