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之寫文(8) 第二部作品……(2 / 2)

該怎麼形容他們呢?後世的寵物鼠都比他們來的體麵些。

一些破破爛爛長短不一的碎布掛在他們身上——這是放在後世連乞丐都不會穿的衣服,他們的臉粗糲僵硬地宛如砂石雕琢而成的,卻還是努力向他擠出討好哀求的笑容。他們的孩子像畜生一樣被他們係著草繩牽在後麵,眼神呆滯木訥,就像集中營裡的小蘿卜頭一樣頭大身子小,一層薄薄的人皮在他骨頭上披著。

從他們身上,樂景看到了民國。

不是上海灘的十裡洋場歌舞升平,不是北平的大師雲集談古論今,不是革命黨人振臂一呼鐵與火的浪漫。

民國就在他的眼前。

房東的話清晰的在他耳邊響起:“這家人是逃荒過來的,為人最是老實能乾不過了,隻是前不久當家的病了,把閨女都給賣了才填上藥錢……您看,他們這也是實在活不下去了,您就行行好,要了他們吧,隻要管飯就行……”

樂景閉了閉眼睛。

是了。他想起來了。

這才是民國,由無數三毛、大煙鬼和妓.女,幾萬萬如同豬狗的貧民百姓,平均壽命隻有三十幾歲的苦力,幾百萬顛沛流離乃至易子而食的逃荒大軍組成的國家。

這裡是民國,是人間地獄。

李淑然最是心善,見此連忙央求樂景把他們留下,樂景自然是同意了,隻是心頭卻有些悵然若失。他救得了這三人,可是他救不了整個國家的窮人。

樂景並不是感情豐富的人,某種時候他甚至可以稱得上冷血。可是現在他卻有一種衝動,迫切地想為這個國家和民族做些什麼。

他既然已經來到了這個風譎雲詭的時代,理應不該隨波逐流下去。他想要化筆為劍,說些什麼。

這個國家如今需要的不是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她需要刻骨銘心的痛罵和鞭撻,隻有這樣她才能知恥而後進,才能有從泥潭裡爬出來的動力。

樂景想,他已經知道他的第二個故事要寫什麼了。他轉身進屋,在稿紙上提筆寫下了題目——《無名鼠輩》。

“我是一隻寵物荷蘭鼠,我叫白雪。”他提筆寫下了文章的第一段:“我出生在一棟溫暖明亮的大房子裡,我的主人每天都會喂給我各種美味的堅果和營養均衡的鼠糧,然後突然有一天,我來到了一個又臟又亂的奇怪地方……”

故事內容是一隻來自未來的寵物鼠眼中的民國的光怪陸離,千人千麵,眾生百態。這還是他自夏目漱石的《我是貓》那裡的靈感。

中國自古以來都對老鼠充滿憎惡厭棄的,從老鼠過街,人人喊打就可見一斑。除此之外,還有膽小如鼠,首鼠兩端,鼠竊狗盜等貶義詞。老鼠已經被辱罵了幾千年。

可是樂景這回偏要寫一下無名鼠輩的故事。老鼠無名,老鼠眼中的人是有名的。

就像夏目朔石筆下那隻富有正義感和文人氣質,卻至死沒有學會捕老鼠的貓一樣,這隻老鼠,自然也是一個富有一切人類美好品德的老鼠。如此才能和扭曲社會中異化了的人做出鮮明對比。

這會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

樂景會花很長時間把它寫完。

不求青史留名,隻求暢所欲言,無愧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