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紅夜
遠遠瞧去,謝龍的房間倒是透著燭光,而青鬆子的房間卻漆黑一片。我和洛神對望一眼,隨即朝客棧大堂行去。
客棧大堂燈火通明,許多房間透出光亮,皆是那些被馬叫驚醒了的房客所點,隻是被晚上詭異的氣氛給嚇住而未敢出門。
蕭戩此時正和成雲,謝龍圍坐一桌交談,桌前擺了些酒菜,蕭戩還時不時拍著謝龍的肩膀大笑。我皺眉,這都什麼時候了這蕭戩還有心思喝酒談笑,弄得我都有些懷疑他是否有著探墓的真本事來。
“師師姑娘,洛姑娘你們來得好,如今……也就這樣了,管他爺爺的什麼粽子……馬匹的,反正現在也睡不著,一並來……把酒言歡如何?”蕭戩見我們過來,揮著手招呼,他醉得狠了,連說話都有些結結巴巴。
我被這登徒子氣得不輕,洛神倒是沒說什麼,順勢也坐下來,取了酒壺倒了杯酒自顧自地喝起來,蕭戩在旁看得哈哈大笑:“還是洛姑娘豪爽,我喜歡!”
洛神瞧也不瞧他,飲罷,又拿出個乾淨的酒杯斟滿放在旁邊,也沒甚言語,我在旁看得有些愣,隨即反應過來,坐到她旁邊,拿了那已經斟好的酒喝了起來。偷偷側過目光打量著她,這喝酒的女子低著眉,安靜地瞧著前方昏黃燭火,宛若沒有旁人在場。
我心裡驀地有些觸動,不由得想起前幾日那杯沁人心脾的玉液來。
對麵蕭戩,成雲和謝龍此時已經行起酒令來,我邊喝酒邊裝作漫不經心地端詳著不遠處喝得臉紅脖子粗的謝龍。他是典型的北方漢子,鐵青的下巴落落一些胡渣,我想起先前洛神的話,不由暗忖這謝龍模樣憨厚,哪裡會有什麼蹊蹺?
過不了一會,謝龍忽然急得站起來大步疾走出了大堂,蕭戩見狀,笑得趴在了桌上,成雲也跟著笑,我有些奇怪,目光瞥向那一臉通紅的兩名男子,道:“謝大哥去哪裡了?”
成雲醉眼朦朧道:“從晚……晚飯起,我們老大每隔一會子就……鬨……鬨肚子,到現在還沒消停呢,嘖……嘖,這不又跑……去出恭了!”
我頓時心中了然,瞥眼瞧了瞧洛神,她此時仍舊沒什麼表示,悠閒自在得很。
這兩個鬨得糊裡糊塗,還一個雕像一般坐著,惹得我平白生出無趣之感來。端了杯酒走出大門,屋外依然是濃霧連綿,其中紅慘慘地渲染著燈籠的光暈,眼前世界無窮無儘,宛若身在鬼城酆都。
東邊依稀可以瞧見連綿的高山,中間突兀地凹陷下去,後麵緊跟著又突出一方山峰,耳邊隱隱約約地似乎聽到那高山陰影裡傳來幾聲野獸的嘶吼聲,我心裡思忖著,那是否便是怪獸隱匿的哨子嶺和其華山?
忽然,眼前濃霧似是被撕扯分開,接著一個乾瘦的老者腳步流雲地朝我走了過來,我定睛瞧去,竟然是青鬆子。這麼晚,他這是從哪裡來?倘若謝龍是因著在發生混亂時鬨肚子未出現在馬廄而情有可原,那這青鬆子又是怎麼回事。為何他不但未曾出現在馬廄,反而自外歸來,是否真如洛神說的那般,其中有什麼蹊蹺。
“前輩。”我按照禮數朝青鬆子揖了揖,青鬆子有些吃驚,道:“這麼晚,師姑娘為何還不睡?”隨即看那客棧燈火通明,不時有喧鬨聲傳來,不覺更加驚奇:“發生何事了,怎麼客店徹夜不眠?”
我回道:“前輩不知麼?”
青鬆子仍是一臉茫然,我低頭瞥見他靴子旁沾染了些許泥土,暗黑色。
“貧道有些私事要辦,耽誤了些時辰,確實不知。”他說得誠懇,臉上的蒼老溝壑縱橫,我料想著這般也問不出什麼,便把晚上發生的事告知他,他聽後是預料之中的詫異。
“看來此行凶險非常,其實貧道日前也曾為這次倒鬥卜過一卦,九死一生。隻是有些事情身不由己,我們這行當,其實和刀口舔血差不多,師姑娘還是早些歇息,明日也好有精神行動。”轉而他又接口道:“其實這行當女子不沾便好,墓裡多臟物,師姑娘和洛大人也該小心謹慎些。”
我思想來回,辨不出他這話是何意味,隨即冷靜地瞧他,低聲問道:“道長又是為了什麼選擇走了這條路?”
青鬆子愣了愣,隨即爽朗笑道:“適逢亂世,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罷了。”言罷,向我點了點頭,轉身朝客棧去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我聽得有些心累,若是我也是為了這般明通通的簡單理由該有多好,隻是昆侖到現在還被困在尊王手上,我做起事來縛手縛腳,若是他朝一個不慎葬身古墓,不知昆侖又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