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沉默漢子被射死的慘狀,心中生怖,一股酸楚之意又驀地湧出:“蕭戩與青鬆子他們幾個,現下也不知是怎樣了。”
“不知道。不過生與死其實沒什麼不同,不過便是奈何橋上走一遭,這世上大多數人求生,卻不知有些人求死。”她低頭,從衣擺撕下一條白絲布,手法細致地替我綁住傷口。
我驚詫她話裡的意味,一時忘了截住她的話,許久都沒發出聲音。
她抬起頭,定是猜到了我的訝異,頓了下,嘴角微微淺淺一絲弧度勾起,“你覺得我是冷血麼?”
我急忙搖頭。
她將那白絲布打了個結,道:“你若是我這般,恐怕便不隻是冷血了……”那張白玉麵具霎時欺到我眼前,一雙冷眸深深地望著我,仿佛要將我的心都瞧個透亮,卻見她吐氣清甜,薄薄的唇瓣接著出聲道:“你會瘋。”
你會瘋。
這三個字聽得我心裡驀地一顫,我盯了她許久,一時沒個遮攔,那句一直纏繞在我心頭的話霎時便脫口而出:“我能看看你的臉麼?”
她停下手中動作,麵具下雙眸深邃如泉,淡淡道:“瞧些什麼,人生的是美是醜,好歹不過是個皮囊,死了化作白骨累累,還有什麼可言?再者說來……”
說到這,忽然頓了下:“若是我長得醜,在這陰森恐怖的陵墓裡,你豈不是會被嚇死?”她語氣戲謔,我瞧著她如雪晶瑩的肌膚,不由暗暗撇嘴,這般的身段,若是長得醜,莫不如叫世上的女人都去撞死。
就在我出神之際,隻聽洛神輕哼一聲,低聲道:“我倦了,要睡一下。”隨即微微蜷起身子,當真靠著那燈座閉了眼。
大殿空曠得很,漫入鼻息的是不知從何處吹來的絲絲冷風,加之又在地下,個中寒意著實難耐。
我怕那正在熟睡的女子著涼,忍了左手疼痛,將她的肩頭攬在我的腿上。
以前處境驚險萬分,從未曾細細看過這女子,如今近處瞧來,白皙的脖頸,宛若上好的細瓷,幾縷柔軟的黑發順著玲瓏耳際一垂而下,倒是掩了她半日的冷漠冰霜,平添幾分靜謐溫柔,昏黃火光下,素白的衫子皎潔如月,恰似仙間琉璃玉。
我瞧著她白鶴般身姿,心裡不由得感歎:世上怎會有人將白衣服穿得這般好看?
隻是可惜這女子似乎看了太多塵世,什麼都是淡淡的,如山中冷霧,似暗夜曇花,叫人看了便想湊近去窺探那隱藏的輪廓,可待到你仔細去瞧,那霧便散了,花也謝了,飄飄搖搖中,徒留一地殘骸。
我這想法一出,頓時覺得不妥,我一個女孩子,做什麼見了彆家姑娘想些這亂七八糟的事?頓時臉微微發燙,忙晃晃腦袋將這些思緒一一清除。
長時間的奔波與驚嚇,加上手上箭傷,我的身體已然疲憊不堪,沒過多久倦意襲來,就著懷中女子的隱隱冷香,漸漸睡了過去。
這一覺,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原先兀自燃著的火折子早已經滅了,四周重新陷入了一片漆黑。下意識地摸摸懷裡的女子,竟然發現洛神抱著我的腰,蜷得緊緊的,全身止不住地顫抖,嘴中細微的低吟傳來,痛楚難耐,像極了那日晚上留宿客棧時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