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的地方是長豐苑的客房,冷冷清清的,貌似隻有我一個客人,所以留守的仆人極少。穿過條條小徑,漸行漸遠,一路空氣清新,周身毛孔也都似張開了那般,暢快地去汲取這春日的清爽宜人。
走著走著,一個很大的園子卻吸引了我的注意。但見那園子圍牆上頭花樹壓枝,許多綻了白花的枝條探出頭來,極是喜人,抬頭一瞧,玉色匾額上書“玉砌雕闌”,當真是雅致非常。
走進去一瞧,這園子裡倒是一派清清冷冷的樣子,左拐右拐中,瞧得密密種了十幾棵杏花樹,卻見那繁華簇簇的潔白花枝之下,坐著一個白衣女子,正手執棋子,一人在那石台上弈棋。
“洛神?”我低吟一聲,驀地想起她曾經說過,她是住在玉砌園的,莫非便是這裡?
洛神轉頭見是我,眸中微有訝色,隨即將棋子落回棋盅,安靜地坐在那裡看我,如水的墨發如今隨意地散落下來,一兩朵晶瑩的杏花落在上麵,她也未曾理會彈掉,四周白花皎潔,襯得她整個人仿佛都剔透起來。
所謂“青鬆遠黛無錦繡,卻是人間有謫仙”,便是指代著這般的人物麼?
我暗忖著,走過去坐到她對麵,見四方的棋盤上黑白淩亂,早已廝殺了半邊江山。
一個人在這下棋,倒是符合這冰塊的興趣,我心裡暗笑一聲。
“笑什麼?”洛神淡淡地盯著我,眸子烏黑,恍若墨玉。
“我可沒笑。”我趕緊狡辯,天地良心,我麵上可是嚴肅地很。
“那你眼睛裡藏著的都是些什麼,它們可都出賣了你。”
我暗道糟糕,卻聽洛神接著道:“身體,可好些了麼?”
“還好,我不是那麼脆弱的人。”我低聲應著,見了眼前棋局,微微心癢,便從棋盅裡捏出一枚黑子,輕輕落下,道:“此一子,起漣漪。”
“為什麼將子落到這裡,可惜了我那兩方和解的局麵。”洛神歎口氣,自去捏了那白子落下,道:“白白挑起乾戈。”
我展開陣勢,昆侖往日教授我的棋藝,我可半點都不曾落下,邊落子邊道:“若是按你那樣下,永遠都是和棋。”
“和棋卻又有何不可?”
“和棋?世上最難的,可就是和棋,因為它從來不曾存在過。你若弱了,強的便會來欺負於你,所以,你隻能奮起反抗,打破戰局。”
“清漪……”洛神愣了會,忽然叫了我的名字。
記不得是從什麼時候起,她竟開始不再喚我師姑娘,而是直接喚我清漪,語聲輕盈,恍若鴻羽,我聞言,感覺自己的心都微微顫了下。
“你是想和主人爭麼?”
“對。”我靜靜地望著她,很想從她冷淡的眸子裡挖出某些隱藏至深的東西,續道:“我想通了,這條路我會慢慢走下去,我所不能理解的謎題,我自己要親自將它們一一解開。我想要的,無非是真相和昆侖的自由,你呢,你想要什麼,洛神?”
我剛說完,洛神捏住白子的手霎時懸在了空中,頓了半晌,隨即落下一子,整個局勢扭轉,白子反攻,我被殺得铩羽而歸。
“我輸了。”我無奈笑道。
誰料此時,她忽然傾身過來,手一伸,摸上了我的發,那冰涼的感覺一侵襲,惹得我整個人都似是僵硬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