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頭道:“那可見這個長生的東西,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了,雖說子虛烏有,但為了長生就去捉若繇人……嗯……捉若繇人割肉,太沒人性了,就像是以往王族修建陵墓,偏生要去捉了那南海鮫人,剝了皮取其膏脂燃作長明燈,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想來著實無辜。”
雨霖婞連連點頭,道:“是了,要是為了長生喪心病狂,我寧願見不到明天太陽,就此死了好了。”轉而道:“可是那南海鮫人膏脂點燈的事是真的,我以前去過一個王墓,點的就是鮫人做的長明燈,世間怪力亂神,師師你想必也有所耳聞吧。所以這若繇人……”她頓在這,便不往下說了。
我知曉她言下之意,抬頭瞧了眼那著生雙翼的華服男子,心裡酸楚難耐。
眾人靜默了一會,洛神自那古燈下走出,回頭瞧了我們一眼,幽聲道:“長生,的確是磨折人的東西。”轉而道:“莫在此處耽擱了,去彆處瞧瞧。”踏步向前,腳步有些踉蹌,我忙上前扶了她,卻聽見她不著痕跡地輕歎一聲。
這聲低歎,似水麵淡淡散去的清淺漣漪,卻很快歸於平靜。
我眼風掃去,瞥眼見她俏臉上似有淒楚,卻又不敢多問。經過方才若繇一事,我心裡也似堵著一塊大石,難受得很。靜默走得幾步,卻見石室中那半邊陰影中隱隱約約現出一個黑乎乎的影子來,看架勢,貌似也是個跪著的人。
我和洛神霎時停住,警惕地盯著眼前黑影。雨霖婞上前一步,道:“莫非又來一個方才俊公子那般的粽子?”她不敢貿然去瞧,生怕是個沾了生氣便要暴起傷人的千年老棕,自阿卻手中取了弓箭,一箭破去,剛好落到那黑影旁邊,還好那黑影好似死物,巋然不動。
這番試探之後,我們才舉火上前,便見眼前跪著一具男屍,與入口附近那不腐的男子不同,這具屍體已然風乾,呈現一種乾化的模樣,枯灰的頭發散亂,麵目凹陷下去,瞧來著實可怖。而這老者跪地所朝的方向,竟然是一具巨大的石棺,石棺貼著一方牆壁,在或明或暗的火光中,泛著詭異的光華。
聽阿卻言這裡不是墓葬,卻憑空出現一具石棺,我們都極是詫異,卻聽洛神道了聲:“柳歸葬。”
我和雨霖婞麵麵相覷,待得我眼睛瞥見那乾屍的手,霎時明白過來,這乾屍老者右手五個手指爆長,隱隱呈鷹鉤之勢,能有這淩厲指風,又身處龍溝,不是柳歸葬又是誰!
雨霖婞嘖了聲,上下端詳了乾屍一眼,道:“原來是柳老兒,他和董老兒窮其精力,大概也是要尋這《玉梭錄》了,隻是可惜都埋骨在地下了。”她說這話時,頗為歎惋,隱隱有淒然之意。
洛神淡淡道:“柳歸葬追隨到此,卻暴死在此地,眼前擺著石棺,看來這石棺,是此行的目的了。”
雨霖婞點頭,立即吩咐阿卻取來開棺工具,便欲上前開棺。洛神此時身體還未恢複,我讓她站在一旁休息,隨即便和雨霖婞他們見識開棺,洛神扯了我衣袖,低聲囑咐道:“柳歸葬這麼好的身手,卻死在這玉棺麵前,千萬小心行事。”
她擔憂之情溢於言表,我對她笑笑,當做寬慰,和雨霖婞摸至棺前,我這是第一次如此貼近開棺一事,心中忐忑,手上亦是有些哆嗦。所幸雨霖婞和阿卻都是各中老手,輕車熟路,隻聽咯噔一聲,棺蓋與棺身之間被拍開,火光之間,露出了極細一條縫隙。
在這瞬間,我凝神靜聽,看是否有機關轉動之聲,開棺是個細致活,除了棺內粽子暴起傷人外,極有可能便是機關遍布,一個不慎,立即斃命。
側耳下,沒有異狀,雨霖婞示意我退了出去,指示阿卻和其餘幾個弟子在旁搭手,在他們幾人合力之下,棺蓋被小心移開一個口子。
雨霖婞瞥眼去瞧那露出口子的石棺,那般大小,大約是能瞧見一部分了,誰料瞧了一眼後,她臉上驀地青一陣,白一陣,刷地便從腰間將緋劍抽了出來,胸口起伏不定,那劍尖竟是指著我。
我大駭,急道:“妖女,你做什麼?”
雨霖婞臉色極為難看,顫抖道:“你是誰?”
我一頭霧水,暗忖莫非妖女開棺時中了邪,無奈道:“我是師清漪啊。”
洛神見狀況不妙,也迅速走了我身旁,望了我一眼,隨即斂著眉朝雨霖婞道:“霖婞,發生何事?”
雨霖婞桃花眼泛起水澤,幾乎就要哭出來了,指著我顫抖道:“你是師師,那……那棺材裡這個,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