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奇怪,順著她的目光定睛瞧去,發現那裡透著一種比匣子本體更黑的顏色,細細分辨,才明白了過來。那一角應該是被血跡浸潤過,此時血跡早已乾透了,就顯現出一種彆樣的黑紅色調。
雨霖婞氣憤道:“哼,猜的?鬼才信你。我認識你那麼久,你又何嘗說過幾句正經的真話,你肯定知道什麼!你這個死冰塊臉,將我們不曉得的事情都藏著掖著,等日後爛在肚裡,你倒還挺美挺得意的麼?”
洛神被雨霖婞一通劈頭數落,也不回嘴,就這樣坐在那裡,目光涼涼地盯著匣麵上繪著的修羅圖案--這修羅圖案和先前看見的那個屍體上戴著的修羅麵具一模一樣。
我望著她宛若冰刀裁刻而出的清麗側臉,心裡突然有點堵,一時語塞,也不知道要接著雨霖婞的話往下說些什麼。
其實很多事情,我比雨霖婞更想知道真相,我真的是如此渴望了解洛神的全部,可是她往往隻是掀起一角的麵紗,若隱若現,並不讓我琢磨通透。
有時候,她離我很近,可是有時候,她又似離我很遠似的,在前麵孤零零走著,我想追上她,不過都是徒勞罷了。
雨霖婞見氣氛突然有些僵冷,估計有些不自在起來,隻得邊打開匣子邊說道:“死冰塊猜得沒錯,這東西的確是我從屍體上撿到的。那倒黴鬼其實剛死不久,我那時剛巧從一個暗道裡爬出來,就看見他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對了,那倒黴鬼臉上也掛著一個修羅麵具,和青銅暗道下麵死掉的那個人一個模樣的打扮,隻是身上多了個匣子罷了,我看了看這匣子,發現裡麵的好東西可多了,我就順手拿回來了。”
匣子跟著就被雨霖婞打開來,我湊近一看,發現匣子裡麵分為兩個格子,一個格子裡放著一個青色的藥瓶,一個牛皮水袋,一個白色葫蘆,另帶幾個油紙包,裡麵分彆是一些醃製的肉乾和一些乾糧。另一個格子裡裝著一把鋒利的短刀,刀身輕薄纖細,泛著冽冽寒光,而且刀的尖端還鑿出了一個小勾子。另外還有一把探鉤索,這種探鉤索很奇怪,尋常的束索部分都是用麻繩搓成的,而這種則更像是蠶絲之類的絲織物製成的,有種透明的感覺,我試探性地扯了扯,發現它極有韌性。
除此之外,還有一張不知道什麼動物的皮做成的圖紙,我攤開一看,上麵竟然繪著一張地圖。這張地圖繪製得有些粗糙,明顯就像是張草稿,而且隻畫了一半,我看出其中有一部分很像是我在這陵墓裡走過的地方,不過它繪製得實在太過潦草,標注的墓道七扭八折,看得人頭暈眼花。
我看了看這些東西,突然有些語塞,這裡麵的東西沒有哪樣不是比黃金還珍貴的--食物,工具,對於手裡空空的我們來說,簡直就是久旱甘霖。可是我心裡還是隱隱湧起幾絲彆扭,畢竟,這些東西可是雨霖婞這個不靠譜的從屍體上順手牽羊摸過來的。
想到這,我心裡就覺得膈應得緊。
我壓著嗓子,道:“這可是死人身上的東西。”
雨霖婞估計也不好意思,隻好強辯道:“人都死了,要這些活命的東西做什麼,我們什麼都沒有,剛好物儘其用,也莫要浪費,我想那人在九泉之下也會安息的。”她摸了摸腹部,俏臉通紅:“我告訴你們,雖然我不知道具體時間,但是我們最起碼已經進來一天一夜了,再不補充點乾糧,估計就要躺這蹬腿變粽子了。”
雨霖婞說得對,我此時當真是餓得前胸貼後背,渾身上下被一種透支的酸軟所侵占,我真的已經算不清有多長時間沒有進食了。
這時許久不吭聲的洛神拿出一個油紙包,打開來,說道:“霖婞說得對,死去的人拿著這個匣子毫無用處,而我們可以靠著它活下去。大家許久沒吃東西,權且先吃點吧。”
“這是雪鹿肉熏製的肉乾,尋常人家鮮少見到,吃了可以強健體魄,而且很長氣力。”她捏了一塊肉乾塞到我嘴裡,眸子雪亮,問道:“是不是味道不錯?”
我輕輕嚼了幾口,覺得入口很是鬆軟,酥香中透著些許甘甜,點點頭:“嗯,挺好吃的。”
三個人就著匣子裡準備的乾糧吃了點,好歹緩解了腹中的饑餓。我指著匣子裡那個白色的葫蘆道:“妖女你搜刮死人的本事越發厲害了,你看,這裡麵還有酒呢。”我邊說著,邊擰開了那個酒葫蘆,頓時一股刺鼻的酒味迎麵撲來。
洛神看了一眼那葫蘆,擺手道:“這隻是一種避邪酒罷了,這種酒不能喝,人喝了會中毒的,隻能帶在身邊防止一些臟東西近身。”她輕描淡寫地介紹著,仿佛對這些東西了如指掌。
雨霖婞咂舌道:“嘖嘖,你怎麼全知道?感情這些東西的出處都是你家?”
洛神眼風挑了雨霖婞一眼,臉上好像掛著好幾層冰霜似的,我鮮少看出她露出這副表情,雨霖婞則不滿道:“你怎麼又對我擺冰塊臉,我說錯什麼了啊?”
洛神眼眸微闔,睨她一眼,良久才淡淡道:“你沒說錯。”她渾身籠著淡淡的涼意,又低低呢喃一聲:“你說得對極了。”
那些昏黃的柔光盛在她的眸子裡,瀲灩晃蕩,如同霧氣一般不可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