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明顯是打擊到了蘇子寧。
骷髏一頓,惱羞成怒:“魂葬異世本就孤寂,既已如此,你們便隨我陪葬!”
咻地一下!
他一刀刺了過來。
寂珩玉側身躲開,揮扇與迎麵而過的劍刃相抵。
如今寂珩玉靈力被封,骷髏雖可驅使劍靈,但人之已死,攻擊力大不如生前。
兩方一者攻,一者守,逼仄深廊回蕩著兵刃相撞聲。
塵土飛揚。
桑離怕兩人打鬥中波及到角落裡的林湘兒,急忙把她的骨架抱起來放在了安全處。
看著遠處死了還不休的蘇子寧,她的火氣騰騰上漲。
“林姑娘,對不住了,借你披帛一用。”
桑離先是和死者誠懇道歉,接著剝下她身上的披帛。
骷髏忙於應付寂珩玉,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動靜。桑離瞄準骷髏那根細細的脖骨,手腕施力用勁甩出,淡藍披帛如水波般在空中搖曳開來。
桑離臂彎旋轉,披帛在他脖骨纏緊一圈。
她利用披帛,順勢把骷髏從寂珩玉的身邊拉了過來,另一隻手扯緊披帛另一頭,同時朝兩個方向用力拉扯,隻聽酥脆的骨骼斷裂聲,骷髏頭被她生生掰斷。
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這讓桑離很是驚喜。
就說原主沒有白下功夫,如今就算失去靈力,底子也不輸於任何人。
見她不費吹灰之力就製服了骨頭,寂珩玉意外地挑了挑眉,便也不繼續浪費力氣,收了折扇,安靜站在一旁交給她處理。
桑離狠狠將骷髏頭踩在腳下,那東西雖沒了頭,持劍的手卻還是不安分地砍來砍去。
砍得讓人心煩,桑離再一次纏住他的右臂,狠狠一拽,把整條胳膊都從身子上拽了下來。
骸骨失去了頭顱與左臂,剩下的部位找不到支撐點,在原地晃晃悠悠個不停。
骷髏頭雖然被踩在腳下動彈不得,卻也不甘示弱,牙齒哢噠哢噠地想要咬她小腿。
桑離不讓它如意。
每當他要張嘴咬過來,她就把腳抬起來,然後再踩過去;它再咬,她再抬,如此反複個不停。
桑離這時候也不覺得白骨可怕了,嘚瑟得很:“咬啊咬啊,你有本事咬我啊。”
骷髏頭無比憤怒地“哢噠哢噠”。
“略略略,你咬不住我。”
桑離故意晃動小腿兒挑釁他。
誰知此時,旁邊的那條斷臂忽然遊動過來,狠狠拉住了她的腳腕,桑離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骷髏頭咬住了她的腿肚子。
乾!
咬住了!
桑離情急之下一腳把它踢開。
骷髏頭在地上滾了幾圈,囂張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小丫頭片子你還想和我鬥!”
全程圍觀的寂珩玉:“……”
桑離不想和他玩下去了,“你這人忒壞,人家不喜歡你,都明確拒絕你了,你非但不懂得成人之美,還趁火打劫對她強施情蠱,欺辱於她。如今落到這個結局,也是你的報應。你就不要再想著報複了,安心上路吧。”
她一邊說著,一邊掏出火折子點燃披帛,連同包裹裡那些不知是什麼的符紙,全都丟在了白骨身上。
火焰燃燃。
骷髏頭咻地竄出火光,若不是她躲得快,恐怕自個兒也會燒著。
蘇子寧仍在大笑:“成人之美?我非聖人,談何成人之美?世間愛恨本就是強求之物,他人爭的,我為何不能爭得?”
他黑黝黝的兩顆眼窩燒著火光,不知是不是錯覺,桑離總覺得那雙黑洞在看著她,還有寂珩玉。
“你們大可肆意嘲笑我,鄙夷我,可終有一日,我所受之苦,你們將加倍品嘗。”
一口黑氣從他嘴裡飄了出來。
隨著這口散儘的魂氣,他總算也消停了。
桑離那隻被咬過的腳腕子還有點疼,她背起角落的林湘兒,一瘸一拐來到寂珩玉麵前:“仙君,我們快按照湘兒給的信息出去吧。”
話音剛落,林湘兒的腦袋也從她的後背上耷拉了下來。
寂珩玉沉默半晌,“你要帶著她?”
“嗯。”桑離點頭,“她人挺好的,一直孤零零留在這裡多可憐呀。我想出去找個地方把她埋了。”
帶回去不現實,桑離能做的就是找個安靜的地方,讓她入土歸安。
寂珩玉沒有說話,手腕處傳來的不適感讓他緊了緊眉心。
桑離瞧出異樣,小心翼翼問:“仙君,你是不是不樂意?沒關係的,我不會讓你背的。”
他神色閃爍,將手腕藏在寬大的袖袍,“隨你。”
桑離寬心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小半個時辰才走出遺跡。
遺跡之外的世界比桑離想象中的還要破敗。
目光所及是被摧毀的枯城,是久久不得消弭的戰火,是濃鬱地化不開的詭霧。
好像……也沒有什麼清淨地兒。
她找到一處算是乾淨的空地,用石頭挖出個坑,把林湘兒埋在了裡麵,想了想,又找到塊木頭給她設立了一個簡單的碑。
寂珩玉一直坐在身後,凝視著桑離的背影久久沒有出神。
他再次看向手腕。
當時桑離扶過來的刹那,他清楚感知到某種生命體的侵入。
那種感覺十分地細微,若是旁人根本難以覺察。
[寂無,寂尋。]
他在識海裡呼喚他們。
沒有回應。
並不意外。
留在這裡的世界越長,對寂珩玉的影響就越大。
他身有三魂,本就要耗費比旁人更多的心力靈息。如今四方洲處於沉寂狀態,加上靈脈受損不能驅使靈力護之,長久留在此處,多多少少會傷及神魂。
桑離就不一樣了。
她本就弱弱嘰嘰,在這裡反而更有優勢。
寂珩玉撫向胸口,眸光沉了沉。
他覺得怪異。
寂珩玉閉上眼,強行調動身體的小周天。
有一絲微弱的靈力衝破四方洲湧至心脈處,可是很快,反噬加倍襲來。
心口處熾痛難忍,好像有什麼用力地向裡麵鑽了鑽。
喉頭腥甜,寂珩玉俯身吐出一口鮮血。
不過他更加確定。
是有什麼東西……通過傷口進入了他的身體。
遺跡裡的蠱蟲?還是信上所提的情蠱?
不論是哪一種,寂珩玉都萬不能讓它存在。
血跡順著他唇角下滑,襯著麵頰更為蒼白,昔日平和溫潤的眉眼在此刻顯得無比陰鷙。
那雙眼眸穿破黑霧重重,如暗夜裡蟄伏的巨蟒般牢牢鎖住桑離。
那東西是先寄居在她身上的。
若是蟲蠱,主體很可能沉睡在桑離的心臟中。
如若主蟲死去,他身體裡的那隻隨蟲很可能也就跟著死了。
寂珩玉不能保證這隻蟲子在強大後會做些什麼,也不能證明他的猜測是否準確,唯獨可以確定的一點就是,他不能將自己置於險境。
所以……
他隻能殺了她。
寂珩玉抬指擦拭去唇角血跡,緩緩起身,一步一步朝她逼近。
近在眼前。
迷霧中他的麵容看不真切,折扇自袖中落至掌中,扇骨節節鑽出一角,鋒利猶如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