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訪 打擾了,需要加點茶水嗎?不用我……(2 / 2)

定海浮生錄 非天夜翔 6205 字 8個月前

陳星誠懇道:“看出來了,現在進行到什麼階段了?”

馮千鈞:“始終沒進展,愁死人呐,都不想陪他們玩了。”

“苻堅倒行逆施,如今已天怒人怨,氐族、鮮卑族、匈奴族中怨忿者眾……你們倆,不要在下麵講小話。”馮千鎰用手中戒尺敲了敲案幾,“塞外大單於入長安,釋放了一個明確的信號,興許不久後,城中各族,便將聯合起來,推翻苻堅……”

陳星聽到這裡,嘴角抽搐,朝馮千鈞低聲道:“我怎麼看他倆關係還行啊。馮大哥,你確定這消息來源沒問題?”

馮千鈞趕緊示意稍後再問,馮千鎰又朝眾人道:“接下來,便由舍弟朝各位分說,從襄陽上京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

馮千鈞清了清嗓子,開始敘述中原大地,胡人對苻堅的敵視。馮千鈞邊說,馮千鎰邊補充,苻堅掌權多年,依名臣王猛所計,定下所謂“尊漢攘胡”的國策,卻不僅沒討好到漢人,反而更得罪了自己的靠山胡人。如今五胡眾人怨聲載道,已開始反對苻堅。大秦看似軍力強盛、如日中天,實則在王猛死後,內裡勢力盤根錯節,早已搖搖欲墜。

眾人聽得心情澎湃,仿佛隻要馮千鎰振臂一呼,整個長安城中無論漢胡,馬上就會衝進皇宮,將苻堅這昏君碎屍萬段。

馮千鈞闡述完整個經過後,不予評判,主持會議的馮千鎰則待到廳內再度靜謐後,方說:“情況正是如此,接下來,各位在中原活動時,南方撥出重金,支持咱們驅虜興漢的大業,接下來的一年內,正是關鍵時刻,怠慢不得……”

也許緣因來了外客,也許是今日會議主題本不在此,馮千鎰沒有詳細提到太多造反相關,簡單地總結了本月情況,展望今年後,就散會了。

眾江湖俠客紛紛起身告辭,言談間對馮千鎰十分恭敬客氣,對馮千鈞則一般般,似乎還有瞧不起的神色。待人全走了,馮千鈞將兄長抱了起來,放在側旁一張木輪椅上,陳星這才發現馮千鎰雙腿不能行動,須有人照料。

“走,用晚飯去,你一定餓了。”馮千鈞取了環首刀交給兄長,馮千鎰便將這寶刀擱在膝上,緊緊攥著。

馮千鈞又朝陳星說道:“還有不少事,須得與你細細理清。”

三人沿廳堂內廊離開,不待陳星發問,馮千鈞便主動解釋,陳星方知道,自己居然誤打誤撞,闖入了鬆柏居的秘堂。

“你……你們是……”陳星懷疑地看著馮千鈞,想起項述對馮千鈞的評價,果然這江湖浪人不簡單。

“嗯。”馮千鈞一笑道,“為兄的真正身份,是西豐錢莊的少當家。我哥是目前的家主。鬆柏居與西豐聯號總莊開在一起,都是我家的產業。”

馮千鎰保持了沉默,通過陰暗走廊時全程出著神。陳星打量四周,經過回廊,又入庭院,此地曲折神秘,轉過庭院後,乃是一片占地近十畝的客棧群,客棧群外又有奇形怪狀的鬆樹,如黑暗裡守衛著此地的鬼神。

陳星的驚訝之心,已被西豐錢莊的環境吸引了,反正馮家兄弟是什麼人也不太關他的事,重要的,則是三百年前,長安驅魔司總署遺址究竟位於何處。看這模樣,多半是被馮家改造了。

坐在輪椅上的馮千鎰看出陳星神色,淡然道:“鬆柏居隻接待漢人,大門在另一邊,背後這條路,極少有人走。”

馮千鈞目光瞥向陳星手中的圖紙,仿佛意識到了什麼。穿過鬆柏居正堂,來到一間幽築中,馮千鎰朝陳星客客氣氣地說:“小兄弟既與述律空大單於住在一起,還以為今天會一起過來。”

“嗯……他……我和他其實不熟。”陳星心裡盤算著,自己隻是來找驅魔司總署舊址的,結果不小心撞破了這群人在商量謀逆造反,這下得怎麼脫身才好,該不會要拉我上你們的賊船罷。聯想到方才馮千鎰竟也不讓他回避,明顯是打著知道越多,就越不好抽身的算盤,頓時覺得有點危險了。

陳星平日為人豁達,許多事不過難得糊塗,人卻半點不傻,又說:“與項述暫時同住,也隻是為了一樁事,過得幾天等事情查明,我就得走了,反正在那群胡人裡頭,無論說什麼也沒人信我,再說我還有許多事要忙的。”言下之意我也沒空來管你們這事,更不會去告密,你大可不必殺我滅口。

“不妨,”馮千鎰又說,“原本也想令千鈞引薦,擇日不如撞日,今天你能來,是咱倆的緣分。”

陳星一瞥馮千鈞,馮千鎰又說:“我去稍做安排,千鈞,你且先陪大驅魔師用晚飯。”

陳星:“……”

馮千鈞一關上門,陳星頓時瞥向馮千鈞,示意他解釋。

馮千鈞無奈攤手,無可奉告,稍稍低頭,看著陳星,陳星詫異道:“你哥怎麼什麼都知道?你究竟朝他說了多少?”

馮千鈞說:“你是不是不知道,這兒是什麼地方?天底下有什麼消息,能瞞得過鬆柏居的當家?”

陳星:“你們到底是做什麼的?我看不像開客棧的啊。”

馮千鈞:“實不相瞞,賢弟你彆生氣,我們家的主業嘛,是開錢莊,放高利貸。”

陳星看這建築群如此氣派,答道:“果然,你家挺有錢嘛。”

陳星環顧周圍,隻見牆上掛著曹丕的真跡,室內立著水墨屏風。下人送了食盒,馮千鈞又自顧自在一旁坐下,提了爐上燒開的水衝茶,解釋道:“副業嘛,西豐錢莊,還有另一個作用,就是探聽天底下的情報,南來北往,山海內外,大到皇帝家的家事,小到黎民百姓的十八輩祖宗,隻要給錢,我們都能調查出來,天底下就沒有馮家得不到的情報。”

居然還是長安城中的情報頭子,陳星隻覺這一路上實在太小看馮千鈞了。

馮千鈞衝好茶,朝陳星做了個“請”的手勢,笑道:“所以抵京第一天,西豐就知道了項述的真正身份叫述律空,乃是敕勒古盟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大單於……”

“……也知道了我們夜闖皇宮。”陳星說。

“唔,”馮千鈞說,“還知道你是晉陽大儒陳喆的獨生子,宇文辛少年時,曾在你家學藝,隻是世間之事罷……賊老天無眼,堂堂正正、頂天立地的正人君子從無善報;壞事做儘、死有餘辜的鼠輩卻總是……”

陳星到一旁坐下,笑道:“這麼說可就不合適啦。行事方正,那是因為咱們覺得這是對的,可不是為的圖善報。”

馮千鈞先是一怔,繼而釋然笑道:“是,是的。你可比大哥看得開太多了。”繼而帶著試探神情,朝陳星問道:“那宇文辛……”

“嗯?”陳星正想著如何開口找驅魔司遺址一事,要硬著頭皮在彆人家裡翻箱倒櫃似乎也不太合適。馮千鈞卻觀察陳星神色,末了忽然道:“罷了,沒什麼,宇文辛在長安城中媚上欺下,此人不可深交,提醒你一句。”

“看出來了。”陳星坦然道。

馮千鈞安靜地看著陳星,目中似有不忍之色,陳星倒沒怎麼注意到這一抹轉瞬即逝的憐憫,用了飯,喝過茶,終於切入正題,朝馮千鈞道:“馮大哥,實話實說,今天貿然過來,是有一事相求。你還記得,咱們路上說起的驅魔總署一事不?”

話音落,紙門卻倏然被拉開,馮千鎰之聲道:“舍弟已原原本本,告訴了我。”卻是驅使輪椅,進了廳內。

陳星忐忑道:“這實在是一個不情之請……”

“不。”馮千鎰入廳後,馮千鈞便不吭聲了。

馮千鎰朝陳星說:“天馳,實不相瞞,我們馮家在三百年前,也曾是驅魔師一脈,大夥兒都是同行。”

陳星:“!!!”

陳星頓時站了起來,一臉震驚地看著馮千鈞,馮千鎰則淡淡道:“這就是我所說的‘緣分’。”

馮千鎰將膝前環首刀拔了出來,兩指挾刀鋒,將刀柄遞給陳星,說:“這柄正是漢時留下來的,代代相傳的寶刀,古時相傳,森羅萬象封有青木正氣,現世之時——”

陳星接過刀:“可令神州萬千草木成兵,移青巒,平溪穀。”

“你知道?!”馮千鎰雙目頓時亮了起來,帶著驚訝的神采。

陳星在古籍上讀到過眾多法寶,起初與馮千鈞相識,來不及細看他的佩刀,眼下接過握在手中,隻見刀背上一行鐘鼓文:森羅萬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