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濤扯大旗作虎皮,剛扯了一半,發現老虎正默默地蹲在一邊看,當場尷尬壞了,一時張口結舌地說不出話來。
廁所裡的氣氛有點凝固,幾個打人的麵麵相覷,吳濤揮揮手讓他們稍等,自己上前去攬徐西臨的肩膀,低聲下氣地說:“咱倆出去說。”
徐西臨雙手往胸前一抱:“不用,就在這說吧。”
李博誌在後麵插嘴:“哥們兒,這口氣可是給你出的,你這麼著也不合適吧?”
“我鼻子沒開孔啊,用你給我出氣?”徐西臨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跟你說話了嗎?”
李博誌沒料到他這麼不給麵子,臉色當場一變,差點調轉炮口衝門口,被旁邊人拉住了。
要是現場動手一決勝負,他們人多勢眾,徐西臨單槍匹馬——竇尋跟他還肯定不是一條心。誰的勝算大一目了然。
但是大家都沒打算動手,因為一時打架或許痛快,事後怎麼收場呢?
徐西臨可不是什麼沒人待見的小可憐,他回去說句話,一班大半個班的男生都能跟他走,李博誌或許不在意,吳濤以後可還得在一班混。
徐西臨對吳濤說:“反正你自己看著辦。”
吳濤臉色青一陣紅一陣地在原地踟躕了片刻,果然看著辦了,他回頭衝李博誌等人一招手:“走。”
李博誌梗著脖子:“你……”
吳濤提高了嗓門:“以後再說!走了!”
李博誌大大地喘出幾口粗氣,惡狠狠地瞪了竇尋一眼,跟自己的小夥伴們推推搡搡地走了。
廁所裡隻剩下一個竇尋,神色陰晴不定地看著方才破門而入的徐西臨,徐西臨彎腰撿起了籃球,瞥了他一眼,心想:“五行缺揍,活該。”
然後不置一詞地拍著球走了。
因為這個插曲,籃球是打不成了,徐西臨摸了摸兜,兜裡有他媽剛給的五百塊錢。手裡又有零用錢的徐西臨轉身去了學校的教育超市,買了一袋子冰鎮脈動拎到籃球場,給下場的同學分了,完事留了一瓶給蔡敬——蔡敬周一體活課沒跟他們出來玩,他晚上有排班,得抓緊時間先把作業寫完。
竇尋早就回到了班裡,胳膊上給木棍抽出了淤青,動一動都疼。
下課鈴聲響了以後,他看見徐西臨那夥人聲勢浩大地從外麵進來,迎麵撞上了心氣不順的七裡香,被班主任不點名地訓斥了一番:“馬上就高三了,有些人還不知道自覺點、踏實點,就知道玩!打球有用嗎?你能打成喬丹嗎……”
一夥滿頭大汗的人噤若寒蟬地各自溜回了自己的座位,各自裝模作樣地摸出書本,假模假樣地用起功來。
教室裡還沒停暖氣,徐西臨把外套也脫下來掛在椅背上,裡麵隻穿了一件短袖的polo衫,從竇尋的角度,能看見他後背上一對肩胛骨撐出兩條凸起的痕跡。
竇尋想,徐西臨家裡肯定有對他十分用心的女人,可能是媽,也可能是奶奶外婆之類,他平時的穿戴看似隨意,但是穿出來就很鶴立雞群,顯得又時髦又有氣質……隻要他自己不在球場上滾一身臭汗和泥,或者在座位上大馬猴似的扭來扭去。
竇尋看見他自己在那時而轉轉筆,時而抓抓頭發,時而把英語書上所有帶圈的字母都塗黑,時而又用裁紙刀在橡皮上刻了個蘿卜……
總之,徐某人的靈魂還在玩耍,□□卻已經給禁錮在了書桌木椅之間,他不敢在七裡香的眼皮底下做太大動靜,也不敢打擾奮筆疾書的蔡敬,隻能自己跟自己玩,撲騰了足有十多分鐘,才總算老實下來,用僅剩不多的自習時間寫起數學作業來。
竇尋低頭看了看手表,發現自己居然全程觀測了徐西臨同學做數學作業的“前戲”,幾乎能落筆寫出一篇觀測報告來了。
“我是吃飽了撐的嗎?”竇尋心說,低頭飛快地掠過七裡香新發的卷子,發現全部是以前見過的題,於是興趣缺缺地把卷子折好扔到旁邊,又看了徐西臨一眼,他瞥見了徐團座拇指上半天摳不掉的綠桃心。
“愛好有點離奇。”竇尋想。
竇尋把一半的心思放在了手頭的功課上,剩下一半心思則放在了方才廁所裡的事上——他不知道徐西臨為什麼突然踹門進去製止吳濤他們,但僅就結果來看,竇尋覺得自己可能是欠了徐西臨一個人情。
他應對彆人的惡意十分遊刃有餘,但不太擅長應付“人情”。
竇尋整整琢磨了一整節自習課,決定下課以後過去跟徐西臨說句話,不必太友好,隻是表示一下“今天的事我記住了,下回還你”就行。
可是下了課,就在竇尋還磨磨蹭蹭地組織語言時,他看見留下做值日的徐西臨披上外套,在門口攔住了吳濤。
“那會話說重了,”徐西臨拍了拍吳濤的後背,“沒往心裡去吧?”
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已經足夠吳濤從怒不可遏中緩過神來,思考起如何收場。徐西臨既然先遞了橄欖枝,吳濤自然就接了:“沒有。”
“快高三了,”徐西臨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