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熟稔的語氣讓徐西臨一下皺起眉。
他這個年紀,總不可能被當成少年兒童拐賣,一般兩個半大小子走在路上,無論是騙錢的還是打劫的,都會對他們敬而遠之,還沒碰見過這種當街搭訕的。
徐西臨心裡隱約冒出了一個猜測。
他有點不太耐煩地說:“礙不著您的事吧?”
男人有點緊張,因為根據他的觀察,徐西臨這孩子是個很外向、很好打交道的人,跟店裡看著順眼的顧客都能聊幾句,沒料到自己好像不合他的眼緣。
男人近乎討好地看著徐西臨問:“你還記得我嗎?”
“不記得,”徐西臨麵無表情地拉過竇尋,“走。”
男人一愣,忙叫住徐西臨:“等等,小臨,你其實還記得爸爸對不對?”
徐西臨一震,沒想到自己隱約的猜測居然成了真。
那男人上前一步,有點急切地說:“我走的時候你才那麼一點大,現在也都長這麼高了,爸爸這麼多年雖然一直在國外,但真的不是對你不聞不問,我心裡一直很惦記你,之前也給你寄過很多禮物……不過你可能都沒收到,你媽媽她……不太願意讓你跟我接觸。”
徐西臨對他爸沒什麼印象,也談不上愛憎,徐進也不像有些離婚婦女一樣,為了讓孩子“站在自己這邊”,整天給他灌輸仇恨另一方父母的信息——她根本不怎麼提前夫的事。
剛開始,徐西臨還頗無所謂,這男的要能證明他真是自己的爸,那聊聊也無所謂,再怎麼說也是親爹。
但是聽到後麵,他覺得不對勁了。
這位先生和徐西臨“或許沾親、然而非故”,有道是疏不間親,連訟棍出身的徐女士都沒說過前夫什麼壞話,他倒好,剛一見麵,還沒驗明正身,先隱晦地告了徐進一狀。
他再一看,見這男人打扮的人模狗樣的,說是出了國,那他這麼多年難道就買不起一張機票回國看看?
徐西臨把書包往肩上一掛:“您貴姓?”
“姓鄭,你小時候也是……”
“鄭先生,”徐西臨想了想,決定先用大人的方式回話,“您作為一個股東,已經把持有的相關公司的股份都出售了,賣了十多年,還想保存分紅和查賬的權利,沒有這個理,您說對吧?”
男人當場一愣。
而後徐西臨很快原形畢露,回歸了青少年模式,衝他揮揮手:“還有,下次再讓我聽見你說我媽壞話,抽不死你丫,不信你就試試。”
說完,徐西臨就揚長而去了。
竇尋替他回頭瞪了這位“鄭先生”一眼,飛快地追了上去。
此時已經有點初夏的意思,槐花冒出了一點白色的端倪,乾燥的夜風中浮動著一股朦朧的暗香。
竇尋不聲不響地在徐西臨身後跟了一會,回憶著老成他們遇到類似的情況是怎麼跟徐西臨交流的——好像就是走過去,用肩膀輕輕碰他一下,遞個眼神或者攬著他的肩拍一下,就算是安慰了。
於是竇尋笨拙地湊上前去,學著老成他們的動作,用肩膀“輕輕”撞了徐西臨一下……然而他沒學好,一下撞過了勁,把徐西臨撞得往旁邊趔趄了半步,還給嚇一跳。
徐西臨莫名其妙地問:“你乾嘛?”
竇尋:“……”
竇尋萬分挫敗,隻好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自顧自地往前走去。
徐西臨反應了三秒,終於有點明白竇尋好像是想安慰他,當場被這個活寶逗壞了,把什麼“正先生”“歪先生”都丟在了一邊。
他小跑了幾步,往竇尋後背上一撲,胳膊肘勒住他的脖子往後一帶:“你怎麼那麼好玩啊豆餡兒。”
竇尋被他勒得臉都紅了,炸著毛掙脫,然後倆人你捅我一下,我推你一下,追跑打鬨著回了家。
到家門口,徐西臨才有點喘地停下來,叮囑竇尋說:“今天的事彆告訴彆人,特彆是我媽跟我姥姥。”
竇尋認認真真地點點頭,徐西臨看了他一眼,不知怎麼的,又憋不住了,扶著門框笑得停不下來。
“笑個屁,”竇尋耳根發紅、麵色鐵青地推開他進了門,惡狠狠地說,“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