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以後,竇尋如老師和家長的願,老老實實地收拾起準考證,走進了這一年的高考考場。
六中是高考考點,整個學校跟著提前半天開始放假,杜阿姨火力全開地進入神經病狀態,絮叨成了一柄重機槍,冷的不讓吃,燙的不讓吃,連外婆的心肝寶貝狗豆豆隨便叫了兩聲,都慘遭胖揍。
考試前一天傍晚,杜阿姨還特意神神叨叨地出了一趟門,回來拿了個黃色的紙符,讓竇尋壓在枕頭底下,聲稱是坐了半個小時的車,特地在廟裡求的。
徐西臨想了想,納悶說:“我聽說那邊又叫‘紅娘廟’,彆人去都是求姻緣的。阿姨,您進錯服務窗口了吧?”
徐西臨因為嘴欠,也挨了揍,揍他的工具跟虐打豆豆的是同一根掃把棒……並且被要求站在門口念十聲“阿彌陀佛”。
徐西臨搖頭晃腦地把“阿彌陀佛”念出了“一條大河”的調調,竇尋就蹲在樓梯上看著他笑,一不留神被徐西臨發現了,於是縱身撲上去打鬨。
杜阿姨出來大驚小怪地叫:“哎呀,不要鬨不要鬨!小臨!你注意點!彆碰了他的手!”
竇尋有一身“惰性癢癢肉”,和惰性氣體一樣,隻能在特殊的極端條件下才能發生化學反應——比如全世界隻有徐西臨一個人咯吱他才會癢。
徐西臨的體溫偏高,尤其夏天,像隻人形火爐,短袖的T恤下麵露出的兩條胳胳膊如同兩條棍狀的暖手寶,隔老遠都能感覺到上麵輻射出的熱量,它們所向披靡地穿透竇尋身上單薄的襯衫,烙在他的腰上。
竇尋滿臉通紅地縮成了一團,邊躲邊往樓上跑,徐西臨遇弱則強,乘勝追擊,兩個人一路絆手絆腳地從樓下鬨到了樓上,最後,徐西臨把竇尋按在沙發上:“還笑不笑了?”
竇尋被他揉得頭發亂成一團,有點喘不上氣來,艱難地抓著徐西臨作怪的手,手心裡都是汗。
徐西臨抬腿壓在他身上,忽然覺得這姿勢跟電視劇裡一些鏡頭很像,於是不過腦子地獰笑一聲:“哼哼,小娘子,這回叫破嗓子也沒人救你了,乖乖地從了本大爺,以後給你吃香喝辣!”
竇尋:“……”
徐西臨跟他麵麵相覷了片刻,突然從竇尋的表情中,後知後覺地得知了這台詞和姿勢有點尷尬。
距離那天在月半彎的意外接觸已經過了一個星期,時過境遷,足夠徐西臨把這事揭過去了,但是顯然,竇尋揭不過去,那股近乎曖昧的尷尬時常會不分場合地在他身上露個頭。
偏偏徐西臨對彆人的情緒非常敏感,並且很容易受影響,一旦他感覺到竇尋的不自在,自己也會覺得彆扭起來。
竇尋的臉越來越紅,慢慢的,白皙的臉跟脖子連成一片,像是要熟了。徐西臨突然感覺到了什麼,踩電門似的從他身上蹦了起來。
竇尋十分狼狽地換了個坐姿,並起腿,欲蓋彌彰地拉過一個抱枕擋在身前,低著頭不敢看人。
徐西臨脫口說:“對……對不起,我……我那什麼……不是故意的。”
竇尋肚子疼似的弓著腰,下巴戳在抱枕上,憋了半晌:“……沒關係。”
兩個人不在狀態地進行了一段恍如“漢語日常用語入門”的對白,各自都覺得自己是個二百五。
竇尋猛地站起來,撂下一句“我回屋看書。”
他語速快得讓人聽不清,身化一道殘影,風馳電掣地消失了……當然,是抱著抱枕消失的。
這時,杜阿姨才追了上來,絮絮叨叨地展開唐僧大法:“你們這些小東西鬨起來沒輕沒重的,竇尋明天要高考,你把他的右手碰壞了怎麼辦……哎,他人呢?”
“他……”徐西臨有點蒙圈地停頓了一下,胡說八道地回答,“可能有點鬨肚子吧?”
“啊?”杜阿姨大驚失色,“哎喲,你看看,要不要緊哪?說多少次了不要從冰箱裡拿冰水喝,就是不聽……唉,我去看看家裡還有沒有藥,小臨,你說給他喝點藿香正氣水行不行啊?”
徐西臨乾笑了兩聲,趁杜阿姨不備,也逃走了。
“都怪吳濤那個傻逼。”徐西臨心說。
竇尋業務非常不熟練地在他小臥室衛生間裡打發了自己,活活折騰出了一腦門汗,這才長舒了口氣。
他接了一把冷水洗了把臉,臉上還沾著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