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後的士兵們聽到這裡,臉色也瞬間大變。卻又都不敢抬頭,隻左右對視著,神色複雜異常。
那少年將軍目色也是變了又變,最終卻將所有情緒儘數收斂。
他朝著白瑤姬遙遙地拱了拱手,“我乃驪山人氏,姓黎,名雁,字孤鶩。奉聖上之命,來此剿匪。都說這座山脈上,常有妖怪出沒,本將軍還從未見過。如今更有了無辜死傷,如何都不能坐視不理。總要去那裡查看一番。兩位道長都是有慈悲心的,不如幫人幫到底,就幫兄弟們引個路。”
白瑤姬與巫閒不覺對視,目色裡都有些許猶豫。
見二人遲疑,黎孤鶩再次信誓旦旦地保證道:“如過二位擔心還會有危險,本將可在此立誓,就是搭上我們兄弟所有的命,也會保二位周全。”
白瑤姬終於做了決定,她已然猜到黎孤鶩偷襲她和巫閒的全部原因。
她本可以不理會,叫巫閒直接帶她走,但終究是穿了人家路人的衣服,即便是死者,也承了人家的恩。
不該就這樣讓他們葬身荒郊野外。
做了決定後,白瑤姬轉而望了眼巫閒,百轉心思儘在眼波中千折流動。
巫閒立時心領神會,轉頭回應道:“黎將軍言重,我們兄妹本就是修道之人,未曾救下那幾名百姓,已是萬分遺憾,如今能幫他們遺骨重返故裡,落葉歸根,也是好的。還請黎將軍帶人朝前先行一步,我們兄妹二人即刻跟上。”
黎孤鶩身旁一名手下聽了頓時急了,又不敢直視巫閒,隻能扭頭看向自家主帥,小聲道:“將軍不可,他們在後要是跑了,咱們可沒處去追——”
黎孤鶩擺手製止了他接下來的話。又抬起頭微笑著朝樹上望去,“如此,黎某人便先行一步了。”言罷,他猛地一拉韁繩,馬兒應聲而動,調轉方向,朝著遠方奔馳而去。
那些士兵們也轉身跟上黎孤鶩,逃也似地離開了。
轉眼間,樹下便再無一人,巫閒這才擁著白瑤姬躍下樹。
他動作輕柔地將白瑤姬扶坐在巨石上,“阿瑤,你稍等下,我去去就回。”說完,他身形一晃,猶如閃電般消失在了白瑤姬的視線之中。
一個人坐在石頭上的白瑤姬忽然清醒了些。
她看了看受傷的腳,不知什麼時候,她對巫閒竟然產生了種莫名的依賴之感。
可他們分明已經說好,馬上就要分彆,再也不見。如果任由這種雜草般的情緒肆意生長,最後吃苦的肯定是她自己。
再抬頭,巫閒已神奇般地來到了她麵前。他的手中多了一支荷葉,荷葉盈滿了清澈的泉水,邊緣還點綴著一把新鮮的草藥。
白瑤姬無奈地一笑,儘管她已經與巫閒共度了多次生死考驗,但對於他的速度,她仍舊難以適應。
巫閒單膝跪在白瑤姬的麵前,伸出修長的手欲去捧她受傷的腳。
白瑤姬目色微凝,下意識地縮回了腳,並迅速伸手攔住了巫閒的動作,“我自己來就行的,已經很麻煩阿閒了,不能再這般為難阿閒。”
巫閒忽然抬起頭來,目光莫名凝重。他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聽話!”
白瑤姬目色微顫。
她本能地竟想順從他的安排。
可是她已經孤單很久了。
她不敢相信任何人能幫她改變現狀,不論是巫閒,還是十二仙。
她也數不清,曾經把這份信任交出去多少次,可每一次換來的都是無儘的失望。
失望到最後,便是絕望,便是無望。
好在無望便不會再失望。
而現在,她很享受自己的這份孤單,也不想讓任何人輕易將之打破。
她眉眼彎彎,竟甜甜地笑了,直接將腳踩進鞋子裡,不再給巫閒任何機會。
她笑著說道:“阿閒彆擔心,方才小豬仙已經答應我,馬上就用仙法幫我治愈腳底的傷,馬上就好了。”
說著她站起身,大步向前走著,“阿閒,咱們趕緊走吧,不然那黎將軍怕是以為咱們誑他,再回來跟咱們打一架就麻煩了。”
每一次腳步的觸地,她傷口的裂痕仿佛都在延伸。
每一下,都如刻骨銘心的疼痛,然而她卻一步步地向前邁著。
如同她的眼眸中閃爍著的笑容,總是那麼輕盈,從未有過絲毫的沉重。
巫閒一時愣住,荷葉裡的水,也不覺灑了些。他緩緩站起身,目光追隨著白瑤姬的背影,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白瑤姬回過身,笑望著巫閒,抬起腳,點了點地,笑得有些誇張,“小豬仙已然施法,腳已然好了。咱們走吧。”
巫閒怔了怔,望著她,目色忽然變得哀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