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區計時早上八點,北喬洗漱完畢前往基地大廳,蘇琪已經在那裡等候多時。他從她口中了解到,洛商安兩個小時前離開了南三區,沒有吐露去向。
朝陽升起,薄霧散去。昨日因為同伴去世而造成的陰霾,在紅日的映照下逐漸消散。
把生存作為第一要義的人們,沒有長時間哀緬死亡的資格。
“我本來應該送你離開南三區,但沃森不在,基地裡有很多事務需要協調處理,我就不遠送了。”蘇琪站在北喬麵前,如是說著,“洛老板走的時候特意叮囑我不要打擾你休息,你們是關係很親近的朋友吧?”
“親近”、“朋友”。
這兩個詞聽在北喬耳朵裡,簡直是一種折磨。
“是很親近,就看我什麼時候被這位‘朋友’逼瘋。”北喬歎口氣,“我這就回南四區。”
蘇琪沒繼續挽留,她將北喬送出基地,在晨光的霧靄中與他告彆。她交給他一塊拇指大小的透明標牌,上麵刻著奇怪的電子紋路。
“這是我們商團的認證通行牌,你可以用它進入到任何一個和我們商團合作過的地方。那麼北喬,未來再見。”蘇琪說。
北喬走到一片空地前,掏出朱雀化成的麻將牌丟向空中,同時屈起手指學洛商安吹了聲口哨。
麻將牌在空中迅速二維化,細長的代碼數據條噴湧而出,刹那間轉換為火紅的羽翼。
令北喬吃驚的是,這一次朱雀的出現,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絢麗。它的身軀像是被烈烈燃燒的火焰所覆蓋,頭頂的三根翎羽與朝陽渾然一體。
怎麼感覺……和洛商安對它召喚的結果不太一樣啊?
朱雀展開翅膀在地麵上站定,瑩潤剔透的黑色瞳仁注視著北喬。這注視大概持續了有1分鐘那麼久,久到北喬懷疑朱雀是不是僵住了。
突然,它低下頭貼近北喬,閉上雙目,用自己頸側的絨羽輕輕蹭了蹭北喬的手背。
更讓北喬意想不到的是,朱雀眼睫顫抖著,閉合的碩大雙目驀地淌下一滴淚水,“啪嗒”落在他的手背上。
它哭了。
“你是……認識我嗎?”北喬撫摸著朱雀的羽毛。
可朱雀不能說話,它安靜地趴伏在地麵,目光彙聚在北喬的衣角。
北喬幾步躍上它的背脊,抱著背包選了個舒服的姿勢坐下。
“朱雀,我們走。”北喬輕念著。
一聲清脆的啼鳴響徹天空,朱雀展翅高飛,向陽而去。它美麗的羽翼在青蒼畫布下勾勒出火紅的筆跡,柔軟的絨毛在風中抖動著。
北喬安靜地坐在朱雀背上,摘下了麵罩——高處的空氣質量好很多,他沒必要一路都戴著防護物品。
陽光籠罩著他的身體,他獨自坐在朱雀背脊上,飛掠過一片片連綿的山坡。在他的俯視之下,龜裂的紅褐岩地麵勾勒出複雜的圖畫。日光刺眼,北喬半眯起雙目,炫目日暈讓他的視線變得有些模糊,突然地,像是影片膠卷放映一樣,他的眼前緩緩閃過幾幅畫麵。
昏黃落日。
無法熄滅的大火。
永不停止的哭泣。
飛掠過吞天火焰的金紅羽翼,以及那美麗飛鳥上站立著的人類。
那個人穿著一件通體紅色的鬥篷,衣衫被颶風鼓起,他乘著飛鳥向前而去,就像是朝著落日直直墜下。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那個背影,北喬莫名地覺得悲傷又熟悉。
他朝著背影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一抹紅衣,卻隻摸到冰冷空氣。
隨著刺眼日光逐漸散去,北喬眼前恢複正常。
沒有落日,沒有大火,也沒有身披紅衣鬥篷的人類。
北喬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雙手。
大概是和海市蜃樓一樣的幻覺。他心想。
大約過了四十分鐘,朱雀抵達了北喬位於南四區邊界的小屋。
它協助北喬順利回到地麵。在他站穩後,它變回了麻將牌的模樣,落到北喬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