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向來相信自己信人的眼光。
儘管南宵似是城府頗深,一雙笑眼裡幾乎從未見過真情,但他敢肯定,她不會害他。
趁著愚人眾包圍圈未整,派蒙忙拽了下南宵,跟在她身邊往望舒客棧的方向離去。
派蒙還記得【降魔大聖】駐守荻花洲要道,多半在望舒客棧歇腳。
再不濟,整座客棧皆是七星的人,及早報知凝光也必能脫險。
可惜白發小精靈的心思過於單純,愚人眾一眼便看出她的打算,分了一小隊人趕來追擊。
派蒙飛得快,又一直跟著空冒險,相比之下,南宵就弱了許多。
她帶著派蒙在歸離原的卻砂樹林間穿行,左繞右轉,很快便將追兵甩掉,但也沒了什麼力氣,坐在河邊歇息。
派蒙後怕地拍了拍胸脯:“嚇死我了,那群愚人眾……是在埋伏我們嗎?好險把他們都甩掉了,旅行者他……應該會沒事的吧?”
她麵上露出擔憂的神色,轉頭去看靜坐不語的南宵,視線掠過少女散下的漸變鳶紫發尾,疑惑對方何時染發的念頭僅是一閃而過。
南宵剛要答話,抬眸看時,眸光一凝,立刻站起身,後退了一步,低聲道:“派蒙,你先走。”
“嗯?”
派蒙撓了撓頭,隨後也發現了遠處林間影影綽綽逼近的身影,耳畔傳來低啞的嘶吼聲:“是、是魔物!”
荻花洲的魔物最近是越聚越多,但沒想到運氣如此之糟,剛擺脫了追兵,就撞上了妖邪。
眼見南宵肯定是跑不動了,派蒙慌得六神無主:“我我我、我去找人幫忙!”
“七星縱派人也要從璃月港調千岩軍,先生前些日子來信往生堂說會在望舒客棧逗留一陣子,你去尋他。”
南宵加快了語速,輕聲囑咐派蒙:“璃月港太遠了,遠水難澆近火,告知先生來解圍。”
派蒙忙點了下頭,不敢耽擱一分一秒,隻能扔下一句“你千萬要小心啊”,轉身衝了出去。
遇襲的地方離望舒客棧雖近了些,但也有些距離。
派蒙飛得氣喘籲籲,一眼瞧見正在客棧下的桌邊品茶的青年,趕忙撲過去:“鐘離!”
鐘離聞聲抬眸,見派蒙一副焦急模樣,放了茶盞,問:“發生了何事?”
旅行者和南宵都遇到了危險,急得派蒙手足無措,磕磕絆絆將事情的全貌跟鐘離講了一遍,催道:“你快去救南宵和旅行者呀!”
其實他們都對旅行者能夠脫身一事萬分篤定,所以派蒙先催的是去救南宵。
鐘離了然地合眼點了點頭,再睜眸時,已複歸了往日的從容:“不必慌忙,先去與旅者彙合吧。”
派蒙呆愣地眨眨眼:“……啊?”
32.
眼前是漫飛的鳶紫光點,嫋嫋朦朧煙霧盈了視野,將愚人眾與諸多魔物皆籠罩其中。
雲霧如同鎖鏈纏上愚人眾士兵四肢,鑽入口鼻,頓時他們便如被操控的乖順傀儡,低了頭,不再掙紮。
魔物則低吼著,瑟瑟發抖地一步步退離霧靄繚繞的區域,避難一般四散離開。
【看呐,你的神明已經拋棄了你……】
沙啞的嗓未有絲毫往日的興奮,緩慢的語調似在悠悠吟誦,一字一句,字字誅心。
南宵沒有回話。
事實上,她也沒了說話的力氣。
少女單膝跪著,右手緊緊地按在左臂撕裂的傷口上,渾然不顧湧出的鮮血已染紅了手掌。
濃烈的雷元素盈了全身在沸騰,燒灼的痛感似煉獄永無止儘,意識將近渙散。
那位魔神出手的時機當真堪稱絕妙。
唯有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的處境,方能徹底顛覆一個人的信仰。
祂如在少女耳邊竊竊低語——
【摩拉克斯寧願先確認那位異鄉旅者的安危,也不肯先來救你。】
【看啊,你賭輸了。】
【你已經一無所有了,可悲的人類。】
【遵循賭約吧,遵循契約吧,遵循內心的陰私吧。】
【我願意幫你。】
【報複祂、殺死祂、占有祂!】
【唯有魔神的力量,才能支撐你對魔神的僭越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