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宴散後,旅行者與派蒙先走了。
送彆了兩人,站在緋雲坡人潮湧動的街上,南宵側眸回頭望向鐘離。
那雙眼氤氳著暖光燦然的輝芒,灼灼動人。
天色恰好,鐘離恍了神,話已徑自出了口:“一同走走?”
南宵微一挑眉,笑道:“先生想去看雲堇的戲,直說便是。”
今夜在和裕茶館正好有雲堇的一出戲,而鐘離一向是不會錯過雲先生難得登台獻唱的。
本是好意,話說出來卻遭了誤解,鐘離有意分辯一句,抬眼時見南宵麵上帶笑,但喜意不達眼底,便知是少女心情不大好,尋個由頭挑他的刺。
這是怎麼了?
他能猜出南宵近來心裡藏著事,卻看不出究竟是何事惹她煩惱,想幫她也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心焦、煩躁、無可奈何……
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他有多久未體會到了?
南宵當初對他與公子的深交微露不滿之意時,也是這般感受?
少女不肯明言,鐘離也無法挑明,退讓地接下她的調侃,又問:“那去玉京台賞花?”
時值夜間,琉璃百合開得最好。
南宵瞧了他一眼,歎道:“玉京台的琉璃百合雖好,也儘是人工栽植,早失了靈動秀美,無甚意趣。”
這便是拒絕了。
不等鐘離再說些什麼,南宵已自然搭了台階送客:“左右今天也不是什麼要緊日子,雲堇的戲快開場了,我可指著先生明天跟我說說她的新戲如何呢。”
鐘離看她搖扇掩麵,偏暗的金眸裡添了幾分揶揄的笑意,展了眉眼,點頭道:“那我明日再來叨擾。”
宴徹底散了。
南宵目送鐘離走了,斂去眸中一瞬流露的悵然,轉頭後,卻撞上了一雙明亮的蒼青眼眸。
少年衝她眨眼,清亮的聲一如微風拂過發梢,和煦依舊:“又見麵啦,南宵。”
南宵訝然挑眉:“溫迪?你來璃月過海燈節了?”
“是呀,順便來看看老朋友。”
溫迪兩手叉腰,輕快地笑了聲,問她:“是不是老爺子太死腦筋,惹你生氣啦?”
風聽去了人們的煩惱與糾怨,便吹來灑脫和安歇。
南宵卻搖頭:“我既作局,又怎怨局中人不知我意?”
“——!”
溫迪沉默片刻,再次開口時已有了些赧意:“哎呀,原來你猜出來了。”
南宵低笑道:“風神大人呐,你暗示得這麼明顯,我還猜不出你來,豈不是裝瘋賣傻了?”
巴巴托斯打從一開始就是以【風神】的身份與她相交,而非【溫迪】一個如今普普通通的吟遊詩人。
所以那些算計,南宵從一開始也未想要瞞過他。
“唉,我都有些嫉妒老爺子了呢。”
溫迪歎了口氣,攤手道:“這樣適合傳唱的故事,可惜不是……”
南宵打斷了他的話:“這種話對我無用哦,親愛的吟遊詩人。”
她學著蒙德人的風格如此調侃。
風神一向敏慧。
又許是岩神當局者迷。
溫迪能看出南宵的一次次嗆聲實則是試探。
不間斷地、一點點逼近鐘離心內的底線。
凡人妄圖僭越神明。
她自然惶恐,自然不安,自然無措。
都道魔神愛人,理所當然地包容凡民。
但那皆是泛泛而下的恩惠。
帝君對她一人會包容退讓到何種地步呢?
這是人的劣根、人的不敬、人的僭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