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不明原因乾擾,信號已中斷。嘗試重連……”
“重連失敗。”
“嘗試重連……”
“重連失敗。”
“嘗試重連……”
“重連失敗。”
“嘗試重連……”
“重連失敗。”
“嘗試重連……”
飛船停留在大裂穀入口上方。
入口太過狹窄,是飛船絕對無法進入的寬度。
如果要強行進入,那就隻用通過鑽探、爆破等等粗暴手段。
但這有可能引發更大的危險。
海底板塊並不穩定。任何能量衝擊都有可能導致洞窟坍塌。
飛船內,AI正在進行大規模的數據分析。
周圍環境信息采集,實時模擬與計算。充分分析得出的結果是:
無能為力。
AI沒有任何可以為艦長做的。
數據中斷,艦長與AI失去聯絡。
同時也失去了同步生成地圖、實況導航等功能。
唯一慶幸的是救生纜繩還連著。但眼下也不可能直接收緊纜繩進行救援。
因為海底洞窟的地形太複雜了。
信號中斷之前,艦長已經深入洞窟內部。
如果此時強行回收纜繩,艦長就會受到拖拽。在無法確認艦長目前精確定位、方向、狀態的情況下,拖拽有可能令艦長在洞窟內東碰西撞,造成不可逆的損傷。
防護服當然不可能破損——
但是,人類脆弱的身體……軟組織可能被挫傷,關節骨骼可能移位,內臟特彆是大腦可能因撞擊而出血。
防護服並不是萬全的。
至於其他救援手段……
經過無數次驗算,AI最終得出的結論,依舊是:
無能為力。
AI目前,沒有能力為艦長做任何事。
“……”
機械臂上的信號燈微微閃爍了一下。
AI無法救援,但是危險正在逼近。
海水無聲地震蕩著。一股來自地底、浩蕩無窮的力量,正在蓄勢待發。
就連大裂穀深處的微光古菌,都仿佛察覺到了不祥。熒熒綠光不安地閃爍。
大廈將傾。
……
“AI?”
烏拉拉第無數次試圖喚醒AI。
沒有。
依舊是沒有回音。
烏拉拉歎了口氣。
真的斷線了啊。
怎麼還會斷線啊……果然海底信號不好嗎?
不對,不是因為在海底。之前哪怕在海底幾萬米的黑煙囪邊上信號都好好的,估計還是這個洞窟有問題。
烏拉拉仔細回想了一下,發現……他根本想不起來AI是在哪裡斷線的。
之前他完全沉浸在古菌洞窟滿地新物種的興奮之中,到處東看看西摸摸,思考這個能不能吃,那玩意兒是什麼。
後來當他意識到不對,開始思考這地方怎麼都是埃迪卡拉紀動物了,自己一個人嘀嘀咕咕,自言自語了很久才意識到AI沒說話,這才發現AI斷線。
所以AI到底是因為什麼而斷線的???
烏拉拉並不清楚AI保持通訊的原理。
首先排除有線網絡。因為他背後的救生纜繩完好無損。
也幸好纜繩還在。
周圍石壁上滿覆熒綠色的菌毯,烏拉拉像登山者一樣,抓著纜繩,慢慢地往回遊。
隻要纜繩還在,他就能原路返回。此時這根纜繩就像臍帶一樣,是最重要的生命之繩。
慢慢來,應該沒問題的。
烏拉拉在心裡安慰自己。
然而不安感還是像小蜘蛛一樣密密麻麻爬上心頭。
他太不習慣這種感覺了。
這些天來,他無時無刻都有AI的陪伴。無論什麼時候,隻要說話就會得到回應。
而現在,都不用手臂上那個刺眼的“AI已斷線”來提醒他,光是這一片死寂的周圍就已經足夠他感到孤獨和恐怖了。
為了驅散不安,烏拉拉把手電筒重新調回強光模式,最大限度地照亮周圍。
——來的時候怎麼沒覺得這條路這麼長?
古菌洞窟道路複雜,七彎八繞,一不小心就會迷路。之前進來的時候他一邊跟AI閒聊,一邊看著AI投影在他視野右上角的小地圖。探索體驗極佳。
完全就是在打RPG遊戲,而且是菜鳥友好型。
有地圖、沒危險。妥妥的遊戲福利。
沒想到現在卻變成了單人恐怖遊戲。
——在遠古巨獸發黴長毛的腸子裡爬行。
失去AI之後,右上角的小地圖也沒了。
幸好纜繩還在,抓著纜繩走準能找對方向。
烏拉拉聽著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一邊緊握住纜繩,一點點往回遊。
什麼遠古大冒險,什麼收集新物種,什麼找回本屬於我的磷礦石,這些通通被他拋在腦後。
他被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捕獲了。
“……AI?”
烏拉拉不死心地,又試了一次。
然而頭盔裡隻有他自己悶悶的聲音,甚至沒有回響。
轉瞬即逝的呼喚聲,令他愈發感到空曠與孤獨。
烏拉拉又歎了一口氣,低頭望向看著手中的纜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