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寒……大冰期？

烏拉拉對這個名詞完全沒概念。

但“極寒冰期”，光是聽名字，就讓烏拉拉忍不住一哆嗦。

“會持續多久？”烏拉拉問，“會有多冷？”

“尚不確定。”AI回答，“畢竟該星球不是藍星，實際情況無法推算。如果完全複製了藍星演化路線的話，那麼這一次的極寒冰期，大約會持續一千年。”

一千年。

烏拉拉心裡一個咯噔。

才過去10天，全球氣溫就下降了3度。最冷的南極點北極點直接變成-50度。

這要是連續降溫一千年……

“不會連續降溫一千年。”AI糾正，“氣溫不會無止境地降低。氣溫下降到一定程度後，就會趨於穩定。”

烏拉拉苦笑。

是啊他也知道，氣溫不可能無止境下降。

頂多降到絕對零度嘛！……絕對零度是多少度來著？負兩百多度？

其實根本不用負兩百多度。光是負50度，就足夠大海結冰，萬物凋零了。

“難怪最近海裡生物越來越少……”

烏拉拉有些難過。

海底大震蕩才過去不久，緊接著又是極寒大冰期。

真是典型的“讓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海洋生物還沒來得及從大震蕩裡恢複過來，就要麵臨這場更大更持久的自然災難。

隻怕這一次，寒武紀生物們很難挺過去了。

“所以奧陶紀到來了。”AI說，“寒武紀末，極寒大冰期結束，才真正進入奧陶紀。”

烏拉拉：“噢……”

烏拉拉歎了口氣，終於不再繼續穿防護服。

他垂頭喪氣地把防護服放回架子上，轉過頭，透過透明幕牆眺望遠處的雪白大陸。

AI說這裡還不到北極。

雖不是北極，目之所及，整片大陸都已經被冰雪覆蓋。

或者說，這根本不是真正的“大陸”。

這就是冰川。

“飛船目前儲能75%……”AI輕聲提醒。

烏拉拉點點頭。

75%，還不夠開啟冬眠模式。

冬眠。

烏拉拉沒想到，這次居然真的要“冬眠”。

幸好冰川尚未擴散到整個星球。烏拉拉調轉飛船，朝著赤道方向走。

飛船航行速度極快，沒過多久，就回到了尚且溫暖的赤道區域。

在這裡，雷雨仍會時不時地降臨。

但降雨頻率也明顯比之前少很多了。

烏拉拉花了比之前多很多的時間，才勉強收集滿80%的能源。

在此過程中，他親眼見證了無數死亡。

不明原因的極寒，終究順著洋流，沾染上了這片溫度尚存的水域。

最開始還看不出什麼。隨後就是薄冰。

稀薄細碎的冰，飄浮在海麵上。存在不了太久，大中午被太陽一曬就化了。

再然後，到了中午，海麵浮冰也沒有融化。

再然後就是大片大片的冰層。冰川。

封凍。

目之所及，整片大海都被冰川覆蓋。銀白素妝覆上了原本湛藍的海麵。波濤不再動蕩，海水不再起伏。

稀薄的陽光穿不透厚重的大氣，虛軟無力地浮在冰川之上。無法帶來絲毫溫暖，不過是散射些許光芒。

放眼望去，天地雪白。

需要眯起眼睛，很努力地朝遠看，才能隱隱約約看到遙遠天際分界線——天空尚且帶著一絲灰，和雪白冰川還是有些許不同。

“提議：應儘快將飛船轉移至冰川之上，以免遭到封凍。”AI說。

烏拉拉站在舷窗邊上，眺望遠方。

——距離大海結冰，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

在這一個多月裡，他親眼見證了大麵積海洋生物的死亡。奇蝦的屍體沉入海底，三葉蟲僵硬地飄浮在水中。

來不及逃走的生物甚至直接被封凍進冰層裡，生命永遠停留在猝不及防的那一刻，等待著數億年後被古生物學家發現，舉著顯微鏡探求它當年的風采。

烏拉拉感到很難過。

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寒武紀不過去，奧陶紀就不會來。

寒武紀會過去，正是因為海底震蕩、以及極寒冰期。

這樣的事情，在星球演化上不會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哪怕連寒武紀本身，都是埃迪卡拉紀動物大滅絕之後才降臨的。

是菌毯無法承載遠古蠕蟲建造的地下王國，作為厭氧菌的它們因菌毯下方的大量孔洞而接觸到過多氧氣，導致整個海底菌毯瓦解。

綿延整顆星球的極奢盛宴，因此終結。

可以說，導致埃迪卡拉紀生物滅絕的，正是這一支搶先進化出附肢、牙齒的遠古蠕蟲。

但，也正是因為這一支蠕蟲，毀掉遠古樂園之後，將“弱肉強食”的概念第一次帶到這顆星球。

從此物種演化，萬類霜天，在捕食與被捕食的推動力下，開始勃發壯大。

不破不立。

正因毀滅，才會新生。

“……”烏拉拉長長呼出一口氣，“上岸吧。”

按照他的指令，飛船自最後一片海水中浮起，轉移到了不遠處的冰川大陸上。

那片海水，原本由於飛船排放多餘的熱能，而暫時沒有結冰。

無數苟延殘喘的寒武紀動物，都聚集在這裡。圍著飛船貪婪吸附最後的溫暖，宛若衣不蔽體的乞丐隔著玻璃貪享櫥窗壁爐裡最後一點火光。

飛船的離去，讓海水漸漸失去最後一絲溫度。

堅固、雪白的冰，終於填補了最後一塊孔洞。

整顆星球，凍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