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心理準備,猛一進場我還是渾身一哆嗦。
DJ將碟打得震天響,仿佛一盆冰“啪”地澆下來,身體被打得四分五裂,又慢慢拚湊回來,拚得和以前不一樣了,神經都搭錯,變成失智版的自己,嗑了藥一樣。
也許每個夜場動物都在進場時完成了這步再造,才能融進去。
一個烈焰紅唇的女子嫋嫋娜娜走過來,每走一步半裸的酥.胸便隨著步子顫上一顫,她伸了一隻手,柔弱無骨般搭在灼冰肩上,“等久了嗎?”聲音媚到在這麼大分貝的音樂聲中都極富辨識度。
灼冰二話沒說,對著她的唇親了下去,那女子身子一軟,灼冰正好托著她的後腰,傾身下去,跳探戈似的,卻還吻著她的唇不放。
四周都在起哄,我夢遊似地跟在她們後麵,經過舞池時好像還跟著大家晃了晃,又夢遊似地在一個卡座坐下,頓時身邊多了三四個和“烈焰紅唇”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女人,我臉盲了。
“來,我介紹一下,這是我今天剛認識的朋友,來往。”灼冰跟她們介紹我。
“往哥~”另一個烈焰紅唇攀上我。
灼冰將她的手拉下來,“她是斯文孩子,你悠著點。”
一句話把我說臊了,剛才那兩杯“深喉”都有點醒了。
“來往,這是中國影視圈最有潛力的未來花旦侯夢顏,我跟你說,明年她就要拍於正的戲了。”灼冰給我介紹第一位烈焰紅唇,就是被她狠狠親了的那個。
“失敬,失敬。”我下意識接道。
一時侯夢顏和其他幾位烈焰紅唇一起狂笑起來,我感覺像掉進了盤絲洞。
“你還沒喝到位,”灼冰邊對我說著,邊對旁邊走過的服務生打了個響指,“兩支黑桃K。”
那服務生一聽便開心了,彎下腰來,恭恭敬敬的,“兩瓶黑桃K黃金香檳,小爺還要彆的嗎?”
“金鑲玉果盤,再看看大家要單點個啥,”灼冰對我們揚揚下巴,“你們還要喝啥?儘管點。”
幾張烈焰紅唇上下一吧嗒,幾個酒名被報了出來,輪到我了,我覺得自己差不多了,又不想顯得太另類,“給我支百威吧。”
服務生開心地走了,灼冰敲了敲桌子,“我剛還沒介紹完,這是……”
她說了幾位烈焰紅唇的名字,我一個都沒記住,腦子裡縈繞的都是鶯鶯,燕燕,鶯鶯,燕燕……
沒大一會兒工夫,送酒隊上來了,黑桃K這種賣到小一萬一瓶的酒,哪個卡座如果點了,就安排一支送酒隊圍著場子走一圈,再送到卡座,極富儀式感地幫你開瓶,總之又讓你倍兒有麵子,又附帶向全場推銷效果。
我們每個人都兩種酒摻著喝,沒到一刻鐘就都飄飄欲仙了,喝到位了就上場子群魔亂舞,燈光劈裡啪啦的誰也看不清誰,灼冰對我湊過來,“你今天遇到什麼事了?悶悶不樂的。”
其實她是吼出來的,不然根本聽不到,但四周也沒人會管你在喊什麼。
“我遇到前女友了。”我也大聲吼出來。
“嗨!”灼冰笑起來,“我還以為什麼事呢!”
“我和她在一起四年!最後她綠了我!跟男人跑了!”
“草!”灼冰邊喊邊揮著手搖著,“真他媽賤!這種玩意兒不值得你難過!聽我的兄弟!”
“我知道!已經過去好幾年了!我早好了!”
“那你算幸運。”
“什麼??”
她剛才聲音小了,我聽不清,灼冰閉著眼睛扭了會兒,忽然抓住我手腕,把我拉到角落裡,這裡音樂聲小些。
“哥們兒我也被綠了,不過我和那女人到現在還纏在一起,老子要纏她一輩子!”
她說這句話時眉眼間透出股狠勁,我看著心裡一哆嗦,愣了愣,又搖搖頭,“何必呢?”
“因為我還愛她!”灼冰咆哮出來,“老子還愛她!她不愛老子了!”
這一聲有點大,我朝四周看看,又看看舞池裡,“不是那個侯夢顏吧?”
灼冰唇角笑出一絲譏諷,“當然不是,她是什麼東西?”她的笑意深了,“整了容的十八線網紅,其他那幾個,”她朝舞池揚揚下巴,“幾個混吃混喝找金主的外圍女罷了。”
“那你……”我想起她一擲千金的手筆,“也挺舍得的。”
我不知道灼冰的來頭,也許是個富二代,反正我沒見過幾個活著的玩藝術玩發家的,畫家雕塑家一般都是死後作品翻倍炒。就算是富二代,既然這麼瞧不上那幾個女人,玩起來也確實算舍得,沒有扣扣嗦嗦的。
不過話說回來,她挺清醒的,沒跟我死咬著說那侯夢顏是個大明星,現在這些場合裡都是王八看綠豆,小老板帶著個十八線小明星,各取所需,小老板對外吹噓這是大明星,自己感覺很有麵子,十八線借著小老板混吃混喝,更重要的是爭取結識更大的老板的機遇。
灼冰聽我誇她,笑得更譏諷了,“隻要能氣到她,我可以天天這樣亂搞,天天給她惹點事情,隻要她的世界裡有我滿滿的存在感。”
我聽著挺瘮人的,“誰?那個綠了你的女人?”
“嗯。”
“……何苦來著?你不是說她不愛你了,你不怕把她弄跑了?這輩子都不理你了?”
灼冰笑笑,“不會的,她欠我的。”
“喔……”我這麼答應著,覺得這件事已然超過了我的理解能力,再說了,這都是有錢人閒出來的病,像我這樣每天忙著做菜攢錢的平民,戲劇大概都留在菜裡了。
突然間一個靈光乍現,“是你之前提到的那個,喜歡你畫兒和雕塑的‘某個女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