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婦的床上並沒有孩子。
“是這個嗎?”狄賴踮著腳,看向桌子,那裡放著一個木盆。
狄賴不解地問:“小嬰兒要睡在盆裡麼?”
“盆裡?”莉莉絲和塞赫美特愣了一下,走到木盆前,隨之為之氣結。
那個剛出生的嬰兒,在這種天氣裡,被渾身□□地扔在了木盆裡,現在已經凍得變了臉色。
此時狄賴也發現了不對,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為什麼是紫色的?”
塞赫美特馬上抱起嬰兒,莉莉絲則找來一個小毯子,裹住了嬰兒。
在她們在桌子上為嬰兒做複蘇的時候,狄賴緊張得渾身發抖,那個產婦依然呆呆地看著天花板,一動不動。
直到嬰兒“哇”地一聲哭出來,塞赫美特才鬆了口氣。
她們後背都被汗打濕了,拯救嬰兒的這幾分鐘,比方才與村民廝殺還要更加勞心勞力。
聽到嬰兒的哭聲,躺在床上的產婦眼角也滑下了一滴淚。
“為什麼要這麼做,”狄賴站在產婦床前,咬牙切齒,“你是她的媽媽吧?”
“她的爸爸呢?”塞赫美特問。
隨著這句話,床開始微微顫抖,莉莉絲掀開床單,把那個叫波文的男人從床底下拽出來。
“啊……”那個男人被拽出來以後,連聲道歉,“對對對對、不起,不是我的錯,是她、是她乾的。”
“放屁!”塞赫美特罵道,“你看她是什麼樣子,她差點難產死掉,現在站都站不起來,怎麼可能把孩子放在盆裡?”
那個男人聞言,嚇得縮成了一團,連聲道歉。
就在這時,那個產婦緩緩開口:“你們為什麼要救她呢?”
聽到這個問題,塞赫美特和莉莉絲都覺得十分荒謬,狄賴更是氣得渾身發抖。
“這是你的女兒,”莉莉絲說,“這是你十月懷胎,差點失去了性命才生下的女兒!你卻問我們為什麼要救她?”
“沒有人祝福她的出生,”產婦說,“她一出生,就注定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危險,她會在打壓與羞辱中長大,還要隨時提防男人的侵犯,等她長大,她有可能嫁給不愛的男人飽受懷孕產子之苦,有可能被拐賣,也有可能被當成女巫扔進河裡淹死,或者架在火堆上燒死。”
“你可以保護她。”
“沒辦法的,哪有說的那麼簡單,我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又怎麼能保護她呢。”產婦喃喃道,“啊……為什麼是個女孩,如果我生的是個男孩,他長大以後,就可以保護我。”
“是啊,如果你生的是個男孩,他幾乎不會因為性彆而被羞辱,他被男人侵犯的概率很小,他不會被當成女巫,即使他娶了不愛的女人,也不會飽受懷孕產子之苦,如果他足夠強壯,他甚至可以拐賣彆的女孩,欺辱彆的女孩。”
“他也許是個好男人。”
塞赫美特說:“多奇怪啊,你寧願賭未曾擁有的兒子是一個好男人,卻不願賭自己辛苦誕下的女兒能成為一個自信強大的好女人。”
“你們不懂,小姐們,像你們這樣的人是少數。”產婦彆過了頭,“大多數女人都是普通人,這個世界就這樣。”
莉莉絲說:“如果世界是這樣,那為什麼我們不做出一點改變。”
“改變世界?”產婦笑了起來,“你們太天真了,你們不會成功的,想想吧,你們這樣的旅行者,是要走到哪兒去呢?等你們走遠了,就會發現,哪裡都一樣,所有地方,都和這裡沒有區彆。”
莉莉絲突然煩躁,產婦的話像是一個絕望的黑洞,將她的情緒、激情、憤怒一起吸了進去,把她拉向她一直不願回頭去看的泥潭。
就在這時,一個啞啞的聲音打斷了她們的談話:“我明白了!”
眾人看向說話的那個孩子。
那個叫做狄賴的女孩握緊了拳頭,胸口因為憤怒而不斷起伏:“雖然你們說的什麼世界什麼侵犯雜七雜八的東西我聽不懂,但是我已經明白你們的意思了!”
她指向產婦,又指向那個窩在地上發抖的男人:“說來說去,你們就是不想要這個孩子!你們不顧她的意願,懷了她,現在又想殺死她,你們是殺人犯!不是殺掉敵人,而是親手殺死自己孩子的殺人犯!”
“你們把小孩當成什麼,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扔的垃圾嗎?好啊,既然這樣,那就把她給我吧,”狄賴抱起那個女嬰,“我來養她!我有一口吃的,就給她一口吃的!我來養她!我會把她養大,養成世上最強大最幸福的女孩!”
女孩憤怒的聲音在屋裡回蕩:“你們都不要她,我要!”
“你們都不喜歡她,我喜歡!”
“我養她!”
屋內所有人都被狄賴的話語震住了,這個女孩身體裡迸發出極其強烈的憤慨與希望——關於她自己,也關於她懷中的女孩。
“莉莉絲,”狄賴抱著女嬰,抬起頭,看向莉莉絲,“我會養她,我有錢,裡德的錢包我一直保存著,我可以養她,我希望你能同意我帶她走,如果你不同意,我就自己養她。”
莉莉絲垂下眼睫,想了很久,然後拉起地上的男人,挑斷了他右手的手筋:“我沒有殺你,是因為你妻子曾替你求饒,但你這雙手也曾試圖殺死你的女兒,若你真的有保護妻子的決心,一隻手已經夠用。”
她在男人的嚎叫聲中,看向產婦:“而我之所以在乎你的意見,是因為之前,你曾試圖告訴我這裡很危險。但你說得對,你無法保護這個女嬰,所以我們會把她帶走。”
莉莉絲低下頭,對狄賴笑道:“抱緊她吧,狄賴,從今天開始,我們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