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 奇跡(1 / 2)

女主對此感到厭煩 妚鶴 10232 字 8個月前

這天晚上,狄賴提出想要和歐若拉一起睡,於是伊迪薩抱著歐若拉來到了莉莉絲的帳篷。

“歐若拉,和我一起睡吧。”狄賴親了親歐若拉的小臉蛋,“你要快快長大,和我一樣來月經,成為一個大女人!”

“哎嘿。”歐若拉笑著揮舞著拳頭,這笑聲帶著帳篷裡的莉莉絲和伊迪薩也一起笑了起來。

她們玩了一會兒就安靜下來,狄賴打了個哈欠,伊迪薩哼著搖籃曲,輕輕地拍著她。

帳篷裡沒有燈,隻能借著外麵篝火的光看到伊迪薩的剪影。

她原來留著長卷發,現在已經剪短。

“這歌很好聽,”莉莉絲問,“是你家鄉的歌麼?”

“不,”伊迪薩搖頭,“這是從伊迪絲城傳來的歌謠。”

“你去過伊迪絲?”

“我沒去過,但是我很想去看看,當初聽到你說你們的目的地是伊迪絲城時,我非常高興,因為我的名字就是來自於伊迪絲,在我出生時,我父親正好遇到一個來自伊迪絲的商人,他就這樣為我取了名字。”

“這名字很好聽,畢竟伊迪絲是一座富饒之城。”

“不,”伊迪薩搖頭,“在那時,伊迪絲並沒有那麼富饒,那時它頂著‘寶藏’的名字,卻一片困亂,所以在小時候,大家會用這個名字嘲諷我。‘窮困的伊迪薩’--他們總是這樣叫我。也許因為這樣,我一直很討厭伊迪絲。”

莉莉絲說:“我們都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它遇到了辛西婭。”

“是的,直到伊迪絲成為辛西婭公主的領地,當時沒人相信一個小女孩能治理好那片土地,所有人都在質疑她,還有人用她來嘲笑我,他們和我說‘伊迪薩,一個比你還小的女人領導了伊迪絲,這可太棒了,讓我們期待更加窮困的伊迪薩吧!’”

莉莉絲嗤笑道:“即使這世上出現過無數個昏庸的男國王和腐敗的貴族,他們也隻會視而不見,繼續說女人不適合當權。”

“是的,即使後來,伊迪絲真的富饒了,也有很多針對伊迪絲和辛西婭公主的流言,但那都無所謂了,”伊迪薩輕輕地嗬笑了一聲,“沒有人因為過去的羞辱道歉,而我再說起這件事,就會被人取笑說‘那麼久遠的事你竟然還記得’然後叫我‘小氣的伊迪薩’。再後來,我結婚了,我逐漸習慣彆人用丈夫的姓來稱呼我。那時我們住在城鎮,他不是手藝人,隻能出賣自己的勞力為生,而這個世上最不值錢的東西就是勞力,所以我家總是很窮,於是我就出去幫人做一些瑣事賺錢,我還做過接生的助手,我……”

說著說著,伊迪薩忽然停了下來,看向狄賴,“啊……她們睡了。”

狄賴閉著眼睛,發出均勻的呼吸聲,她抱著匕首,靠著歐若拉,臉上還帶著笑意。

這段時間,狄賴長高了不少,她變強了,也變壯了。她學會了怎樣攻擊,怎樣防守,也有了可以互相幫助的同伴。

她得到了大家的關愛,也把自己的愛意傳遞給了歐若拉。

現在,她已經不會再想著用匕首捅向自己了。

伊迪薩為狄賴掖了掖薄被:“莉莉絲,也許你沒有注意,今天,當您自然地說出‘月經’這個詞時,很多人露出了尷尬的表情。我們都明白狄賴身上發生了什麼,可我們卻羞於向一個小女孩說出那個詞,隻能含糊地回答,尷尬地微笑。畢竟很久以前,我第一次來月經時,我也曾像狄賴一樣驚慌,可無論我問向誰,得到的都是不好的回答和嫌棄的眼神。最後血順著我的腿流下,我卻隻能不知所措地站在角落裡,拿著母親一邊抱怨一邊扔過來的布條。我什麼都不懂,也不知道自己在經曆什麼,可我卻覺得自己惹了麻煩,仿佛一個羞恥的罪人。”

她們的長輩、朋友說起月經時總是一臉嫌惡,諱莫如深。這導致她們依然不知道自己身體發生了什麼,卻因此卻對月經和來月經的自己產生了憎惡。

“莉莉絲,我沒想到你能對狄賴說出那麼多連我們都不懂的話,你不僅開解了狄賴,也開解了我們。哈,多麼可笑,我們比狄賴年長,也和月經相處了很多年,可我們白長了年紀,卻依然如此無知。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神,我很討厭自己,討厭自己的一切,我討厭月經,也討厭生育和那些、那些長在我身上,被人窺伺的難以啟齒的器官,我渾渾噩噩地過著每一天。所以,所以那時我才……”伊迪薩捂住了臉,“啊,真是的,我到底在說什麼,真是無語輪次……我隻是想說,如果我小時候,也曾出現過你這樣的人,能告訴我那樣的話就好了。”

莉莉絲忽然明白了她想傾訴的是什麼,每個女孩都經曆著自己的人生,但是她們的過去卻總有著某些相同之處。

她們應該更加了解自己的身體,這樣才能理解自己身體的變化。

了解自己的身體不應該是一件羞恥的事,這也不是一件神秘的事。

她們本就應該像呼吸空氣一樣自然地了解自己。

莉莉絲輕輕地歎了口氣,問道:“伊迪薩,你為什麼沒有選擇回家?”

“……”過了一會兒,伊迪薩的聲音才從指縫中流出,“莉莉絲,您比我小,和您說這種事有點丟臉,但是……但是,不瞞您說,我一直處於惶恐之中,當我幫彆人照顧孩子,整理家務,搬運東西時,當我接生看見孩子從彆人身體裡出來時,當我和丈夫做那檔子事時,我都覺得厭煩,疲倦,不安,我覺得這些感情都是因為我是女人,是我的原罪,生而為女是我倒黴。我就像是一片樹葉,風吹到哪裡就飄到哪裡,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那裡,也不知道要去向哪兒。和我睡在一起的男人就像是一個陌生人,我們一天隻說幾句話,我渴望和人交流,可是我一旦和他說話,就會吵起來,太累了,太累了……最後我甚至希望他不要留在家中,不要靠近我,周圍的人也都陌生而疏遠。我和整個世界似乎隔著一層……一層說不出的,透明的牆壁,我不知道該和誰說我的心事、我不知道該怎樣消解自己的不安與恐懼,我也不知道有誰能理解我。我知道我應該像大多人一樣,帶孩子,照料家庭。可是我一直覺得惶恐,無論我怎樣麻痹自己,怎樣勸解自己,怎樣安慰自己,我甚至強迫自己不要多想,讓自己放空大腦,像個傻子一樣生活,可是沒有用,我還是會恐懼不安,對自己,對周圍,對日複一日的生活和一眼就能看到頭的未來。”

莉莉絲說:“但你還是在想著伊迪絲。”

“對,我總是在打聽伊迪絲的事情,我覺得那裡才是我的故鄉,我應該屬於伊迪絲,隻有伊迪絲才是我真正應該去的地方,我把伊迪絲當成了自己的聖地,所以我一直關注著你們……”伊迪薩深深地呼了口氣,“莉莉絲,也許你覺得我瘋狂又幼稚,那時已經有很多女人被當成女巫燒死,有過接生經驗的我每天都處於惶恐之中,當我聽說辛西婭公主被通緝時,我徹底崩潰了,我覺得伊迪絲就要被毀了,同時被毀的還有我自己,於是我做了這輩子最瘋狂的事情--我拋棄了家庭,跑了出來……”

說完這些,伊迪薩又沉默了。

她的過去應該比表達出來的還要多。

她的家人可能也比說出來的還要多。

可是她不想再說了,莉莉絲也不會問下去了。

後來伊迪薩遇到的事莉莉絲已經知道了,她先遇到了人販子,又遇到了她們。

每個同伴都有自己的過去,而這些不同的過去,又帶著一些相似的困境。

莉莉絲說:“所以,伊迪絲是你的理想?”

“之前我確實那樣認為,但是莉莉絲。和大家相處的這段時間我是如此快樂,我原來非常討厭照顧嬰兒,但是現在我卻如此喜歡歐若拉,我甚至希望我們能一直這樣走下去。所以最近,我終於明白了……”

伊迪薩說:“我的理想不是伊迪絲,而是自由的生活。”

“我想成為自己,我想活得像個真正的人。”

伊迪薩也睡著以後,莉莉絲輕手輕腳地從帳篷裡出來。

瑟茜坐在她的帳篷外,她抱著曲起的膝蓋,側過臉看著莉莉絲。

她一直在帳篷外麵。

她們也知道她在,畢竟她沒有隱藏,篝火的光在帳篷布上勾勒出了她的身影。

對她們彼此來說,這種暴露是一種心照不宣的禮貌。

“你們的守夜者總是盯著我。”瑟茜對莉莉絲笑道,“她們是真的很不會隱藏自己的戒心。”

今天守夜的人是瑞吉蕾芙和麗薩,她們坐在篝火邊,時不時看向這邊。

大家本來對和弗朗西斯同行的瑟茜抱有敵意,但在之前的戰鬥中,瑟茜不隻一次出手幫了她們,而且當瑟茜出現在她們周圍時,莉莉絲並沒有多說什麼。

這使得大家的敵意變成了警戒。

“這是當然的,因為你總是出現在我們周圍,就像是一個監視者。”莉莉絲笑道,“所以,你監視我們這麼久,有什麼感想?”

“哈哈哈,你這麼直白,倒是讓我不知所措了。”瑟茜大笑了起來,“沒錯,我確實是在監視你們。”

當笑聲淡下去以後,瑟茜長長地歎了口氣。

她小聲嘟囔道:“你們是群奇怪的女人,我從未見過你們這樣的團體。”

莉莉絲坐在瑟茜身邊:“我們,我們怎樣?”

瑟茜下巴靠在膝蓋上:“你們明明是一群女人,卻那麼和諧。明明沒有男人,卻不受任何影響。明明在逃亡途中,卻那麼快樂……你們為什麼那麼開心?我之前總以為你們會有很多爭吵,衝突。”

在隊伍裡,有時確實會出現爭吵,但她們會坐下來,把事情說開,幾乎所有爭吵最後都會得到解決。

“你為什麼覺得我們會不開心?”

“因為……爭風吃醋和嫉妒攀比……”瑟茜皺著眉,“哦,我是說……因為男人?”

莉莉絲笑了:“我們沒有男人。”

“……是的,你們沒有男人。”瑟茜失笑,她重複道,“你們這群奇怪的女人。”

“奇怪?”莉莉絲搖頭,“不,這才是女人最初的樣子,我們本來就應該如此相處。”

瑟茜為之語塞,她盯著莉莉絲,淺色的瞳孔中帶著困惑,但更多的,是一些難以描述的,特彆的情感。

她們對視了幾秒,然後瑟茜移開了眼睛。

“哈……真奇怪,”瑟茜乾笑了一聲,“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看見你們,一聽見你們說話,就會產生很激烈的感情,我必須要花費一些時間,才能把那些古怪的情感壓製下去。”

“這是個很有意思的問題,”莉莉絲問,“所以,你為什麼要壓抑自己?”

瑟茜愣了一下,再次語塞。

莉莉絲繼續問道:“而且,既然你感到如此不適,為什麼還要接近我們?”

連續兩個難以回答的問題讓瑟茜皺起了眉:“並不是我故意接近你們的,你偷走了弗朗西斯的魔法石,我隻是想奪回它而已。”

“可你一直沒有行動。”

“那是因為……那是因為我想看看你們這群荒謬的女人,到底在搞什麼。”

“可你又幫了我們。”

“不,我不是特意幫助你們,我隻是討厭那些盜賊而已。”

“即使是監視,你也不用暴露自己,更不用離我們這麼近。”

“……”瑟茜張了張嘴,她有幾個借口在腦中環繞,但最終,她還是沉默了。

這個沉默帶有賭氣和委屈的成分,使得二人間的氣氛不如方才那麼和諧。

可莉莉絲沒有停止提問:“瑟茜,我曾經問過你,為什麼要跟在弗朗西斯身邊,你一直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顯然讓瑟茜感到冒犯,她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但是她還是做出了回答。

“如果沒有弗朗西斯,我不會發現自己也是魔法師,就因為魔法協會的人發現弗朗西斯是魔法師的時候,我在他身邊,我才能知道我的身份。我是個罕見的魔法師,魔法師是精神力量極其強悍的群體,我為此而驕傲,這說明我的精神力比誰都強!”瑟茜的語速越來越快,“但這沒有用,我沒有錢,我買不起魔法石。於是那些魔法師告訴我,有錢的男人可以為我提供幫助,如果我願意的話,魔法協會的那些老頭們也可以為我提供幫助,當然,我也得付出一些代價。”

“我不會去魔法協會的,”瑟茜哼笑了一聲:“那些惡心的種豬,他們對所有女魔法師都說過一樣的話,魔法協會的女性魔法師都會被傳言侮辱,無論她們的實力多強,都會被用齷齪的言語羞辱,女魔法師忍受不了羞辱自殺的事件屢見不鮮,可他們從來不在意。”

“好吧,我想,既然一定要找個男人,那我就要找個最優秀的男人來喜歡。所以我選擇了弗朗西斯--弗朗西斯是特彆的,也是唯一的,他和那些又蠢又無能的豬玀不同。所以我和他一起旅行,我必須喜歡他,因為我的男人一定得是最強的魔法師,我會幫助他成為世界第一的魔法師!”

瑟茜說完這些,再看向莉莉絲時,臉上已經帶了怒意。

她不想說出這些話,因為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她有種莫名的屈辱感。

她不知道這種屈辱感來自於哪兒,但是它一直藏在她的心中,她想忽略它,想忘記它。

可它總是無法消失,像針一樣紮在她的心口。

帶著一種隱秘的、持續不斷的悶痛與鬱卒。

然而莉莉絲並沒有因為她的表情而停止提問:“當他成為世界第一的魔法師時,你會怎樣?”

“我會高興。”

“然後呢?”

“然後?”瑟茜用理所應當的語氣回答,“當然是和他在一起。”

“再然後呢?”

“再然後……”瑟茜張了張嘴,要說的話卻斷住了,“……”

再然後呢?

再然後,她的想像就斷了,剩下的隻是朦朧的“幸福”。

可她從來不願細想這個詞的具體所指,和它是否現實、合理。

“瑟茜,你一直說弗朗西斯,卻很少提及你自己。但我一直想問的是,你呢,你自己呢?”莉莉絲問,“你在期待他到那時忽然轉性,對你忠誠專一,還是期待自己成為他的妻子,像其他女人一樣生下孩子,一邊緊盯著他的風流動態一邊操心孩子?”

“你在說什麼?”瑟茜恨恨地說,“那時我會擁有很多魔法石,我很強,我會用那些魔法石施展魔法,打所有輕視過我的人的臉,把他們踩在腳底!”

不遠處的篝火爆出火星的聲響,守夜的瑞吉蕾芙和麗薩也察覺出這邊氣氛的變化,時不時地看向這邊。

莉莉絲並沒有因為氣氛的改變說出安慰的話:“瑟茜,現在弗朗西斯身邊隻有你,可他並沒有尊重你,當你被魔法師們騷擾的時候,他隻是在旁邊笑著看你發飆,最後無關痛癢地安慰你幾句。他從沒有因為你和魔法協會反目,相反,他一直在利用你的能力利用你的勞力。為什麼你會覺得,當他擁有一切的時候,他會站在你身邊支持你,認為你比魔法協會重要,並給你大量的魔法石?”

瑟茜眼中閃著憤怒的光:“你在說什麼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