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們的監視下?”
“那是保護,小姐。”
“溫士頓·迪福,”莉莉絲猛地靠近溫士頓·迪福伯爵,她凝視著伯爵的眼睛,紅眸閃著銳利的光,“你是在小瞧我嗎?”
因為她的突然靠近,周圍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這裡。
借著這個空檔,一個身影順著繩子,從三樓房間滑進了二樓半開窗戶的房間。
女人的腳無聲地落在地毯上,書房門外守衛的騎士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卡珊德拉掃視著房間,朱紅色的書桌,占據了大半邊牆的書櫃,裝飾用的鎧甲騎士……
她很快鎖定了牆上掛著的一幅畫--《被擄走的伽倪墨得斯》。
按照莉莉絲之前囑咐過的,移動那副油畫,原本合在一起的書架便從中間向兩邊分開,露出鑲在牆內的保險箱。
這是一個密碼保險箱,三個轉鈕周圍標著從0到9的數字,下麵還有一個鑰匙孔。
“這看起來有點麻煩……”卡珊德拉觀察了一會兒鑰匙孔,歪了歪頭,“如果媽媽知道我在外麵做這種事……哎呀,算了,她不會知道的……說起來,這個東西有用麼?”
她從打開袋子,那裡麵有莉莉絲用各種材料製造的簡易聽診器。
卡珊德拉把聽診器的一端貼在密碼箱上,另一端貼著耳朵,慢慢地轉動轉鈕。
當轉鈕轉到某個數字時,聽診器裡傳來了有些異常的聲音。
“哦!”她挑起眉毛,嘴角也隨之揚起,“能行!”
庭院。
人們的視線依然黏在莉莉絲和溫士頓·迪福身上。
迪福伯爵把手放在胸前,用來展示自己的無害:“冷靜一下,公爵小姐,我們隻是想和你合作。”
莉莉絲冷笑著反問:“所以呢,你要怎樣合作?”
“維爾博可以為你們提供住所和優越的招待,你們可以在這裡紮根安家,過上安全而快樂的貴族生活,再也不用東躲西藏在外麵流浪。”
“那我們需要做什麼?”
“你們隻需要協助維爾博,和我們一起保護維爾特的安全就可以。”溫士頓·迪福說道,“我們很尊重女士,不會讓女士太過操勞。”
這些話聽起來誠摯又溫柔,溫士頓·迪福表現得像是一個無私的慈善家,收留了在外拚搏的女巫們,賜予她們平穩的生活。
莉莉絲笑了:“哈哈哈,真不錯,哈哈哈哈……”
與此同時,伯爵的馬廄裡,也有人在發出相同的笑聲。
“哈哈哈,真不錯。”納利塔用草耙將草堆聚攏,“這些草會把馬喂得肥肥的。”
“那是因為女士你最近每天都來馬廄裡看馬。”馬夫尷尬地搓著手,“這可不是尊貴的客人們應該乾的活兒,那些騎士和女仆總是在找你。”
“有什麼關係,他們也就是開始幾次擔心,現在不也任我在馬廄裡待著了。哦,這些馬看起來真健康。這五匹馬都是伯爵的麼?”
“是的,”馬夫答道,“騎士的馬養在伯爵府外的馬廄裡。這裡都是伯爵精挑細選出的馬匹。”
“在伯爵府外?這可真有意思,下次我也想去看看。”納利塔晃著草耙靠近他,“它在哪個方向?”
馬夫伸手指著方向:“哦,在東邊。克裡斯大街的儘頭,啊……”
他話未說完,就因為頭頂突如其來的重擊而倒了下去。
“哦,原來如此,那很好……”納利塔收回草耙,掃視著馬廄的門栓,輕聲說,“現在隻需要等狄賴和克利歐把屬於我們的東西拿回來了。”
庭院的一角,莉莉絲的笑聲越來越大,她笑得彎下了腰,幾乎停不下來。
她笑得如此誇張,讓其餘人麵麵相覷。
“莉莉絲小姐,”溫士頓·迪福臉上那標誌性的和善笑容幾乎快要掛不住:“您這麼開心,是覺得這個提議很不錯麼?”
“不,我是覺得我的猜想沒錯,”莉莉絲直起身體,笑意瞬間消失,“溫士頓·迪福,你在把我當傻子!”
“什麼?”
“如果我們留在這裡寄人籬下,女巫們的首領又會是誰呢?溫士頓·迪福,你是會退位,把維爾博讓出來給我管理,還是會放任你無法控製的女巫勢力暗雷一樣地埋在你身邊?”
“我們可以放下戒心,好好相處。”
“如果對我們沒有戒心,你們又為什麼要收走我們的武器?”
“那是怕你們傷了自己,這裡有騎士保護你們。”
莉莉絲提高了聲音:“我們是女巫,我們不需要任何人保護!彆把你們的自我保護美化成對我們的付出!”
溫士頓·迪福哈哈地笑了兩聲:“你們隻是一群年輕的女人,我貪圖你們什麼呢?”
“你若裝傻,就由我來直說吧--協助維爾博需要金錢,保護維爾特的安全需要武力和公主的助力。”莉莉絲問道,“收編一個聲名遠揚的女巫團隊能讓你在與各方勢力周旋時獲得一個更加安全的位置不是麼?事情順利你可以奪去女巫們的功勞,事情不順你可以把女巫們推出去當擋箭牌,所以你才不惜耗費時間和精力晾著我們,企圖用美食和男人、奢華的生活馴養我們。”
用含糊的話術掩蓋剝削的真相。
把囚禁說成恩賜,把馴化誇成獎賞。
被拿走的是自我,而被賜予的卻是他人的意願。
若是在這似寬鬆的壓抑環境中放鬆警惕,聽命於人,依附於人,就會溫水煮青蛙一般地失去鋒芒。
最終成為他人的棋子。
莉莉絲眯起眼睛:“真可惜,我們並不是可以被馴養的家畜。”
“莉莉絲,你是個年輕的女孩,所以總把事情想得很極端。”溫士頓·迪福收起臉上的笑容,“但你的同伴未必這樣想,據我所知,她們都在這裡體會到了奢華的生活。”
“有誤解的是你。我的同伴們對我說,當女仆們跪下來為她們穿鞋的時候,納利塔感到了心酸和不自在。因為那些跪在地上的年輕女孩,和她們並沒有什麼不同。狄賴知道她沒有吃完的食物會被倒掉時,她感到十分心疼,她挨餓過,也見過挨餓的人群,納利塔更是知道被倒掉的食物是怎樣種植、養殖出來的,需要耗費農民多少時間和精力。”
“她們還找到了不錯的男伴。”
“這可真有趣,你雖然‘不在伯爵府’,但消息卻如此靈通。也是,當一個女人注視一個男人的時候,大家都會認為她是對那個男人有興趣。”莉莉絲笑了起來,“可我比你們更了解我的同伴,克利歐之所以注視那群學生,是因為她發現他們全是男孩。他們和她年齡相仿,但是卻能去神殿學習文字,而如此熱愛文字的克利歐,卻得不到係統學習的機會。而潔希德和奧特琳,被誇獎‘可以吸引男人的目光時’,感受到了不適,她們並不覺得那是一種誇獎,她們已經足夠強,不需要任何小把戲吸引彆人目光。”
“小姐們,你們應該更珍惜愛情。”
“哦,愛情、愛情、又是愛情,這世上有那麼多感情,可你們那小得可憐的腦瓜裡隻能想到這兩個字,並想用它們來束縛我們。”莉莉絲笑道,“聽著,我們不在乎你們的目光,我們也不想遵守你們的規則。溫士頓·迪福,從一開始,你就沒有平等地對待我們!”
“莉莉絲。”溫士頓·迪福的臉徹底冷了下來,“人與人之間的談判和合作,本就是要有付出與回報。”
“若是我們得到現在的待遇是因為我們的能力,若是我們被剝奪能力,還能擁有這樣的待遇與尊重麼?”
“當然,我可以保證。”
“不,溫士頓·迪福。”莉莉絲緩緩搖頭,“這世上最不可信的,就是男人的承諾。”
“莉莉絲,我之前就聽說你是個危險莽撞的女人,總是自己走上死路,”溫士頓·迪福的聲音中透出了威脅的意味,“今天看來,果然如此,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蠢事。或許你忘了,你現在是在我的府邸!”
這些威脅並沒有影響到莉莉絲,她偏了偏頭,看向伯爵府的方向:“溫士頓·迪福,你總是在追求最穩妥、安全的道路。真巧,我也在追求這樣的道路。”
遠處響起了馬蹄聲,和人們的叫喊聲。
她再次笑了起來:“那麼,你以為,我和你說這麼多,隻是想和你剖析內心、交流思想麼?”
溫士頓·迪福猛地一驚,順著她看的方向看去。
幾匹馬向這邊跑來。
卡珊德拉順著布條從二樓窗戶跳下,跑出大門的潔希德和奧特琳也已經脫掉了沉重的裙撐,飛身上馬。
“莉莉絲,你……”溫士頓·迪福還未來得及表示震驚,已經感受到了橫在脖子上的匕首所帶來的冰涼觸感。
她的動作太快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女仆們捂著嘴,險些驚叫出聲,周圍所有的騎士馬上按住腰間的劍。
但女巫首領抵在伯爵脖子上的利刃令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各位不用那麼驚訝,在大房間裡藏一件武器並不是一件難事。”莉莉絲愉快地說,“所以,溫士頓·迪福,現在你可以安靜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