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莉莉絲變得很忙，她需要帶著同伴跟林塞女巫一起熟悉林塞山脈的地形，觀察分析進出通恩的人流與貨車，了解林塞女巫們的優勢，並為修整所有人裝備的赫蘿克和卡珊德拉提出建議……

林塞女巫曾經從商隊那裡搜出過地圖，而從維爾博偷來的東西中，也有一部分與通恩有關的資料，這裡麵甚至包括波伊·亞爾曼伯爵府的地圖，很顯然，溫士頓·迪福也在窺伺著“黃金糧倉”。

而在熟悉地形的過程中，阿特米西亞也在紙上繪製出了附近的地形。

有了這些，女巫們便能更好地製定計劃。

“莉莉絲說波伊·亞爾曼會派人在秋收之前攻打我們，所以我們已經開始關注通恩那邊的動態，隻要他們有什麼異動，我們馬上就能發現。”卡喀亞在地圖上指了幾個點，“而且我們熟悉地形，可以包抄他們，將他們一網打儘。”

“波伊·亞爾曼急於打通這條路，他一定會派出最精銳的討伐隊來攻擊這裡，”塞赫美特說，“所以我們必須提前做好埋伏，用陷阱和魔獸消耗他們的人數。”

“普通陷阱的殺傷力有限，”莉莉絲補充道，“假如我們能有更多的炸藥，就能更好地削弱他們的力量。”

聽到這句話，林塞女巫們沉默了，與此同時，不少人的表情也變得僵硬。

莉莉絲抬起頭，看了看周圍的林塞女巫們，然後低下頭觀察地圖：“先以普通陷阱為基礎，來討論吧。”

凝固住的空氣重新開始流動，林塞女巫們繼續參與討論，說出她們的意見。

和莉莉絲她們不同，經過長途跋涉的逃難，又在林塞山脈駐紮過一段時間的林塞女巫們更懂得如何利用地形，設下陷阱，以少勝多地重創敵人。

當初她們對莉莉絲的“招待”就非常高明，險些讓莉莉絲喪命。

畢竟陷阱不僅有普通的機關，還有炸藥。

過去的經曆使得林塞女巫們非常謹慎。

某次，在出去確定地形的過程中，有人和莉莉絲說到過去的事：“那時候，我一直想逃出奴隸營，但憑我一個人的能力，無法逃離那個地方，而且那裡還有告密者，一旦查證情況‘屬實’，告密者會得到兩塊麵包，而被告發者麵臨的是無休止的折磨，乃至失去性命……儘管如此，我還是找到了同伴。”

說話的那人是在奴隸營中，最先和卡喀亞示好的女人們之一。

她叫做斯露德，個子不高，卻很強壯，有著一頭深紅色短寸，她一邊和莉莉絲說話，一邊揮開擋路的樹枝，邁出的腳步堅定有力：“其實找同伴並不是那麼難，即使是在奴隸營，她們的狀態也和其他人不同，她們的眼中總是燃燒著憤怒的火焰……是的，她們的眼睛總是亮著，她們會觀察四周，尋找生存下去的機會。”

莉莉絲問：“就像卡喀亞？”

聽到這句話，斯露德笑了起來：“是的，就像卡喀亞。那時，我們一直觀察著卡喀亞--她獨來獨往，難以接近，並且有很多不好的傳言，但是她眼中的火焰是如此旺盛，我們還看見她教訓欺負女人的男人，並警告他們彆招惹女人哩。隻是她太強了，她甚至不曾多看我們一眼，我們不知道她是否需要同伴。”

“她需要。”莉莉絲說，“你們也需要。”

“是的，後來有一次，她因為某些人的怯懦而大發雷霆，罕見地說了許多話，聽到那些話的時候，我們就明白了——她是我們的夥伴，於是我們主動靠近了她。”斯露德說，“卡喀亞像是一頭高傲的豹子，難以接近，不輕易信任彆人，難以對人打開心扉……我們磨合了很久，遇到了很多事情，最後才成為真正的同伴……”

說著說著，斯露德站住了：“也正因為如此，對我們來說，每一個同伴都非常重要，每失去一個同伴，我們都會像斷手割眼一樣痛苦……”

她轉頭看向莉莉絲，“莉莉絲，雖然我們不想在未來失去更多同伴，但我們也無法忘記失去同伴的痛苦，所以，我們沒有辦法成為你所希望的溝通者。”

莉莉絲明白斯露德話中的含義，她已經知道了林塞女巫們與那個木屋裡，製造陷阱的老女巫的淵源。

就像莉莉絲來到林塞山脈時，卡喀亞她們覺得她們是外來者一樣，當初，卡喀亞她們來到這裡，那個老女巫也覺得那是一群外來者。

那個老女巫才是真正的林塞女巫，她遭遇了無數次敵人的襲擊，所以她為自己的家園設置了防線。

於是，卡喀亞一行人不僅被魔獸追擊，還遇到了老女巫的設下的陷阱，不同的是，卡喀亞她們沒有“賽薇拉”的幫助，也沒有人提醒她們哪個陷阱是致命的。

同伴的鮮血染紅了道路。

所以即使後來卡喀亞她們變成傳說中的林塞女巫，也無法與那個老女巫和平深入地交流。

在幾次衝突後，她們開始保持一種疏離的合作，老女巫為她們提供炸藥，教她們怎樣放置炸藥，而卡喀亞她們會將炸藥放置在遠處，並為老人提供一些必要的物資。

她們平時幾乎沒有交流，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們想要活下去，就不能打破這種關係。

如果沒有老女巫的炸藥，卡喀亞她們無法在林塞山脈落腳，如果沒有卡喀亞她們，老女巫一個人也很難在魔獸越來越多的情況下，及時補充炸藥。

她們的關係似乎就隻能到這種程度——卡喀亞她們並沒有和老女巫握手言和的打算，而那個孤僻沉默的老女巫也基本不會主動和她們說話。

那個木屋一直孤獨地立在遠處，除了交換東西，卡喀亞她們幾乎不會靠近它。

但最近，這種情況有了些改變。

在被老女巫嚇哭後的第二天，狄賴又跑到了木屋外麵，這次她沒有走進花園，而是站在圍欄外，看向了窗戶。

那個老女巫像昨天一樣，在桌前忙碌，與之前不同的是，她換了對窗的位置坐著，還會時不時地抬頭，看向窗外。

老人很快看到了狄賴。

當她們視線交彙，狄賴猛地蹲了下去。

狄賴感覺有點緊張，她的心臟嗵嗵地跳，她等了一小會兒，又慢慢地直起上身，從圍欄上方露出眼睛，看向窗戶。

剛才緊閉的窗戶已經被打開了，那個老人站在窗口，正看向這邊。

女孩剛露出的半顆頭又縮了回去，她莫名地心虛，卻又不服氣自己的心虛。

我為什麼要躲起來呢？狄賴想，然後她猛地站了起來，看向那個老人。

“我沒有偷看。”小女孩喊道，“是因為你昨天摔倒了，我才想看看你爬起來了沒有！”

狄賴又等了一會兒，那個老人沒有任何回應。

長時間的沉默使得氣氛變得尷尬，狄賴便抿了抿嘴，轉身跑了。

老人又在窗口站了片刻，才轉身回到桌前，繼續工作。

她應該不會來了。拉動桌前的椅子坐下的時候，老人想。

然而沒過多久，那個小女孩又出現在她的屋外。

這次她是跟著交換東西的林塞女巫一起來的，在林塞女巫走進花園，在門口放下籃子，又拿走東西的時候，狄賴就站在柵欄外麵。

等林塞女巫走出花園，她就和那個林塞女巫一起離開了。

那以後，每次林塞女巫來送東西，狄賴都會跟在後麵。

“那裡太危險啦！”狄賴和林塞女巫們說，“我要去保護你們！”

對於這種話，林塞女巫們隻是一笑置之，畢竟誰都能看出狄賴是在好奇那個老人。

隨著秋收的時間越來越近，莉莉絲和林塞女巫們越來越忙，她們更頻繁地偵查地形，準備武器，並把那些曾經被拆開、扔在一邊的馬車零件重新拚裝起來。

某天，狄賴像往常一樣跑到林塞女巫那裡，放著東西的籃子已經準備好了，但屋子裡卻沒有人。

狄賴在屋子裡等著，終於等來了來拿東西的卡喀亞。

“卡喀亞，”狄賴問道，“斯薇法呢？我和她約好了今天一起去木屋交換東西。”

“她去布置陷阱了。”卡喀亞從角落裡翻出了一捆麻繩，“我們最近很忙。”

狄賴又問：“她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卡喀亞拿著麻繩往外走，“你要是著急，就自己把東西拿過去吧。”

聽到這句話，狄賴的眼睛亮了。

走到門口時，卡喀亞轉身看向狄賴：“拿東西就好哩，彆亂動，否則……”

她甩動手上的麻繩：“嘭！”

“我才不會亂動呢，”狄賴反駁，“我又不是傻瓜！”

卡喀亞大笑著離開了。

狄賴不滿地看著卡喀亞的背影，但很快，她又雀躍起來，拎起籃子就向木屋跑去。

走到柵欄時，狄賴猶豫了一下，然後抬起頭看向木屋，木屋的門口已經放好了要交換的物品籃，窗戶開著，那個老人像以往一樣，坐在桌前忙碌。

“我不是自己想要進去，”狄賴喊道，“我要來交換東西。”

老人手上的動作停下了。

狄賴仰著頭，解釋道：“這是我的工作，如果你不想讓我進去，我可以把東西放在柵欄外，但你也得把門口的東西拿給我！”

老人皺著眉看她。

狄賴又等了一會兒：“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我進去了！”

說完，她打開柵欄門，小心地踏上石子路，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在此之前，她觀察過很多次，知道這個石子路是安全的，甚至上次她自己也走過這條路。

可知道花園裡埋著炸藥後，再走這條石子路，心態和之前完全不同。

走到門口時，狄賴甚至鬆了一口氣。

當她要拎起之前放在門口的籃子時，她聽見了老人的聲音。

“慢點，裡麵東西，危險……”

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個老人站在了窗前，和之前一樣，她的聲音並不和藹，眉間的溝壑使她看起來難以接近又冷淡。

但這個善意的提醒讓狄賴有點開心。

女孩抿了抿了嘴，卻依然沒有壓下臉上的笑容，於是她驕傲地仰起頭，說：“我知道。”

她蹲在門口，交換好了東西，小心翼翼地走了回去，當她離開花園時，又偷偷地回頭看了老人一眼，然後才偷笑著轉過頭，奔向同伴。

老人站在窗前，一直看到賽薇拉迎上去，接過狄賴手上的東西。她這才移開目光，打開門，把門口的籃子拿進屋裡。

掀開蓋在籃子上的布後，她愣了一下。

籃子裡除了日常交換的材料和物品，還分散著一些紅色的野果。

這是林塞山脈的特產，口感清脆香甜。

林塞女巫們是不會給她這些野果的，畢竟在很久以前，她們交涉的時候，卡喀亞她們就知道她牙齒掉了許多，咬不動這種果子。

老人走到窗邊，看向遠處。

那個送東西的小女孩正和其他人說話，她指了指自己帶出來的東西，似乎在炫耀自己完成了工作，而她的炫耀也得到了回應，和她說話的女人們沒有吝嗇自己的表揚，這使得那個刺蝟頭的小女孩神氣地插起了腰。

她在窗前看了許久，直到腿開始發酸，才轉身離開。

這天之後，狄賴經常來木屋送東西。

被她帶來的籃子裡，總是會有一些紅色野果。

現在正是這種野果成熟的季節，紅色的果子飽滿圓潤，像紅寶石一般灑落在籃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