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修苓還沒來得及動手撕合照,他的父親已經嘭的一聲踹開門,怒聲嗬斥著走進來:“修苓!你不要亂來!他是籌碼,決不能現在死在你手中!”
修良的聲音在看清眼前的情景之後,戛然而止了。
“修苓,你在……乾什麼?”修良的聲音微微變了調。
修苓隻能撒開了手,直起身,說:“沒什麼,父親。我隻是帶他看一看我們過去和懷先生的合照。”
修良:“……”你拉上褲鏈再說這話。
修良想不明白兒子怎麼突然轉了性。雖然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兒子有點神經病。
但這也過於神經病了。
“把少爺帶下去,這幾天都不準他再接近這間房。”修良冷冷下令。
潘尹川頓時鬆了口氣,再看相框裡修良那張臉,都不覺得彆扭難受膈應得慌了。
“父親!”修苓當然不願意被帶下去,反手就扇了圍上來的保鏢一巴掌。
修良臉色鐵青:“連我的話也不聽了?”
修良這個當老子的,信息素當然比兒子更具有壓製性。
修岺被逼得後退半步,但嘴上還是堅持道: “父親,你不應該來打斷我……”
修良看也不看他:“下去,我不管你想乾什麼,都留到燕山湖再說,給老子憋住了!”
修岺的聲音一下就消失了,他最後不甘地看了潘尹川一眼,然後服從地走了出去。
潘尹川避開修岺的目光,心頭重重一跳。
燕山湖。
那天修良不是約定了要和懷先生在那裡見麵嗎?
顯然這其中有什麼針對懷先生的陰謀,他們綁走他也有了解釋。
但……他們以為他對懷先生很重要嗎?這好像有些滑稽。
潘尹川心想,我都沒感覺出來我哪裡重要,重要到不可替代的地步。
“是不是哪裡弄錯了?”他抬起一張清純無辜的臉,無辜得甚至有點愚蠢天真。
是個連狀況都沒搞清楚的Beta。修良心下譏諷地想。
這也是Alpha的通病吧,越是強勢的Alpha就越偏愛弱小的情人。
修良的目光從潘尹川身上逡巡而過,然後才冷漠地轉身走出去,一句話也沒有和潘尹川說。
這是一種對極端弱小的漠視。
漠視得好!
潘尹川重重喘了口氣,緩緩撐著身體坐起來,在他靠著的地方,那裡壓著一把槍。
那是修苓欺上來糾纏的時候,他從修苓身上摸出來的。
潘尹川還記得在宴會上,修苓那個從懷裡掏槍的動作。
這人也真是,一點不改,這次還是把槍放在那裡,潘尹川一摸一個準。
九河市是有私人靶場的,潘尹川的同學就曾經去那裡玩過槍。潘尹川雖然沒去過,但沒少聽同學們吹噓。
“這裡是複進簧導杆和緩衝簧導杆。”
“這裡是扳機簧,這裡是扳機擊錘軸。”
“你拉動套筒,複進簧向前複進,推動彈夾內第一發子彈入膛。”
“叩下扳機,擊針擊發,底火引燃彈藥,產生的高壓會將子彈瞬間推出去。”
“有些槍型帶有全自動模式,第一次上膛後扣住扳機不放,就可以實現連射。”
“不過一般手槍彈匣容量在20發以內,小型槍隻有6到10發。就得注意不要一次全潑灑在一個敵人身上。”
“我就計算得很好,上次真人CS,我用10發子彈解決了7個人。怎麼樣?厲害吧?”
同學得意洋洋的聲音漸漸從潘尹川腦海中遠去,他已經熟悉了這把槍的構造。
修苓為了便於攜帶,帶的這把就是小型槍,但有全自動模式。
潘尹川直接調到全自動模式,再收好。
那頭修苓出了門,穿過長長走廊,在樓上俯視了下他父親的貴客。
他們都是研學社的人。
“少爺下去見見嗎?”傭人問。
修苓沒說話,抬手去摸帕子,但更先摸到空蕩蕩的懷中口袋。
“我槍呢?”修苓臉色一變。
傭人和保鏢立馬去幫他找槍。
潘尹川呆在房間裡,都能聽見外麵嘈雜的動靜。
但就是沒有一個人來問他……
潘尹川平躺在床上,雙眼盯著天花板,心想是不是也太瞧不起人了。
接下來的幾天裡,每天都有Alpha保鏢按時來送三餐,還很講究葷素營養搭配,除了限製自由精神上受折磨一點,潘尹川過得還不錯。
Beta本來就是這個社會上最容易隨波逐流的人群,潘尹川也充分發揮了這一鮮明特質,對眼下的處境接受良好。
太枯燥了怎麼辦呢?
他盯著那張仍留在床頭的合影多看了兩眼。
那時候懷先生還很年輕,穿著青灰色西裝,直視向鏡頭,顯得溫和文雅。
而站在前麵的修岺,也尚未成年,身形顯得纖細,穿白襯衣、黑長褲,抬眸看向鏡頭,不見一絲陰沉,反而笑得格外開朗。
等等……白襯衣、黑長褲。
潘尹川刹那間覺得,自己換上同款衣服之後站在鏡子前,和沒成年的修岺身上的氣質挺像的。
他的腦子裡立刻蹦出了兩個字。
……替身。
-
所有人都知道懷聿的新情人,剛到手裡還沒捂熱呢就丟了。
跟著一塊兒丟的還有個修岺,這是修良對外的說辭。
丟了兒子,當然也要表現出悲痛和焦急來才行。
修良麵色陰沉,看上去像是幾夜未眠。他落座在宴會的小廳裡,一言不發。
其他賓客卻是很有得聊。
“修岺也丟了?”
“是啊,於先生才知道?你的消息倒有些不靈通啊。”
“修岺瘋了?”
“怎麼這樣說?”
“那天宴會上他不是還去扒那個Beta的衣服?當時懷先生就質問了他是要給自己戴綠帽嗎?”
這話一出,霎時間安靜極了。
修良的臉色也微微變了。
什麼時候的事?怎麼還有這一出?
“所以有人猜測,是不是修岺把人拐走了。”
“嘶。那這兩家豈不是要撕破臉?”
修良眼皮直跳,頓時覺得這個輿論導向不大合適。
他快步走過去,拉長了臉:“諸位怎麼不當著我和懷先生的麵說?我兒子剛被懷先生從南塔市救回,現在就和懷先生的人一起失蹤了,諸位卻還在這裡妄自揣測……是想同時得罪修家和懷家嗎?”
Alpha們麵露驚色:“修總竟然在?”
修良冷笑道:“一會兒懷聿也該到了。”
Alpha們對視一眼,神色怪異,說:“懷先生不會來,修總不知道嗎?”
修良的表情滯了滯。
今天的宴會是由中心城的某個大佬牽頭,他和懷聿與這個大佬的關係都還不錯。
懷聿不來赴會,沒有告訴他,就連這個大佬也沒有對他招呼一聲。這本身就是很不合理的。
修良歎了口氣:“我去探望探望。”
說著快步走了出去,然後打了個電話。
“懷聿不肯見我了。”修良對電話那頭說。
那頭很驚訝:“這個Beta情人這樣重要?抓了他,還真抓住了懷聿的脈門?這不像他的性格。”
修良說:“這樣最好,不然……懷聿太難對付了。”
“不急,你再探探。我們要確保萬無一失。”那頭說著頓了下,“等等,懷聿給我來電了。”
那頭的人接起了第二個電話,修良這個也沒有掛斷。
這樣修良也可以聽見懷聿的通話聲。
“大哥。”懷聿的聲音響起,冷淡的語氣中透著點疲憊。
被稱作“大哥”的人,在研學社裡排行老大,人稱申總,大名申遠輝,有一部分的日耳曼人血統。
他立刻應了聲:“小聿,怎麼?出什麼事了?”
遙遠的另一頭,懷聿坐在寬大的沙發上,手指撥弄著飛行棋,臉上帶著漫不經心的傲慢,甚至還有絲譏諷。
太蠢了。
怎麼敢上來就問他出什麼事了?這不是不打自招嗎?
懷聿壓下嘲諷,說出口的語氣沉重:“修良先是帶著他兒子來我這裡挖人不成,現在更是直接帶著我的情人跑了。”
竟然……是來告狀的?
竟然隻是來告狀的!
申遠輝和修良的心頭都升起了一股荒謬感。
“大哥?”懷聿的聲音再度響起,帶著一點狐疑和不快。
申遠輝恢複了正常的聲音:“這件事,這件事太讓我震驚了,小聿,你是不是弄錯了什麼?”
“大哥不信我?”
“不,不。……燕山湖見麵的時候,我來從中調解處置好嗎?”
“調解?處置?”這四個字緩緩從懷聿舌尖吐出,他頓了下,說:“我要殺了修岺。”
懷聿不是要對研學社開戰!
是隻對他修家開戰!
申遠輝和修良同時變了臉色。
費了好大的力氣,修良才把到了喉嚨口的臟話給憋回去。
“大哥有什麼意見呢?”懷聿溫和地問。
申遠輝:“……你不要衝動。”
懷聿重重扣倒了手邊的棋盤,嘩啦一聲響通過手機傳遞去了那一頭。
修良聽見動靜的時候,恍惚了下。
懷聿有多少年沒發過瘋了?
上一次還是……還是臨危受命和敵對政權談判,最後談判破裂,中心城應援不夠及時,導致懷聿被困在魯南市,身邊帶的人死光了。懷聿活著出來的時候,槍裡還剩最後一顆子彈。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懷聿的信息素都是無差彆狂暴釋放的,整個人像瘋了一樣。
在中心城即將召開新一屆軍政會議的時候,懷聿提槍進辦公室把當時中心城的某個大人物擊殺當場……
那就是懷聿最瘋的一次了。
修良恍惚的視線定了定,卻突然聽到電話那頭失去了動靜。
電話掛斷了。
申遠輝掛斷了他的電話!
修良心頭驚疑不定。
申遠輝不會真跑去和懷聿商量怎麼殺修岺吧?一旦真動了手,那可就是他們修家被這個龐大團體給排擠出去了!
修良無心宴會,去見了宴會組織者一麵,然後就回了秘密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