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懷聿的語氣又恢複了平靜,仿佛剛才的失態隻是彆人的錯覺:“想要做到遠程遙控,你手中的控製器就得發出信號。”
聽見這句話,潘尹川頓時鬆了口氣。
哦,那沒事了。
他記得懷聿有個習慣,要控製一個區域的時候,會帶上信號屏蔽器。之前在惠雲酒樓處置青龍會的時候,就打開了那玩意兒。
嗯,是他莽撞了。
懷聿還是比較正常一點的。
“餘家安,你不該畫蛇添足說這段話。”懷聿的目光輕慢。
餘家安的表情繃緊了一瞬,顯然也想到了屏蔽器的問題,他不作停頓,立刻猛地朝潘尹川撲了上去。
“砰——”一聲槍響。
餘家安的身形一頓,子彈正中肩頭。
他低頭看了看,然後再重新看向潘尹川的方向。
潘尹川抬著手臂,手中的槍口正冒出一點硝煙。
那一槍是他打的。
“準頭……不錯。”畢竟是改造過後的Alpha,餘家安中槍也沒有倒下。他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沒想到你現在都會開槍了。是因為我教你的那些嗎?”
“那是因為他自己的天分。”懷聿打斷。
“家安哥。”潘尹川突然歎了口氣,“停下吧,不一定非要魚死網破。”
餘家安捂臉低低笑了下:“我很高興。雖然你打了我一槍,但我很高興你能說出這樣的話,你想要保住我的命……可你身邊這位會同意嗎?”
“基因編輯器交還中心城,我也不用擔心哪一天睡醒,被你變成了Omega。”潘尹川說。
“你是在替懷聿勸降我嗎?”
“我隻是不想被改造,也不想死在這裡。”潘尹川看著他,“也不希望你死在這裡。”
懷聿眉尾動了動,但沒說話。
“原來你的嘴裡還是能說出動聽的話的。”餘家安臉上的笑容更濃了一點,但目光悲哀,他問:“就算我交出基因編輯器,我們能回到從前嗎?”
“你父親已經死了,你不需要再費儘心思地逃離他,你可以回九河市。”
餘家安低頭沉默半晌。
他抬起一隻手脫去外套,解下了身上的炸彈背心。
“這樣,能如你願了嗎?尹川。”他低聲問。
潘尹川舒了口氣。
很好,命保住了,也避免了一次被載入史冊,還是以一種極其難看的姿勢被載入史冊的結局!
保鏢們頓時一擁而上,先撤走了炸彈,然後按倒了餘家安。
餘家安語氣冷靜:“不是要拿基因編輯器嗎?”
保鏢這才鬆開了一點力道。
“走吧。”餘家安直起身說。
“帶出去搜身,再過去拿東西。”懷聿抬了抬下巴。
“是!”
包廂裡很快又恢複了安靜。
懷聿這才緩緩低頭去看——
潘尹川牢牢抓著他的手,從剛才到現在,就為了讓他不再開口,不再動手。
現在餘家安被帶走,潘尹川當即就要撒手,卻被懷聿反過來抓住了。
“就這麼不希望他死?”懷聿的指骨緊壓住他的手背。
潘尹川眼底透出疲憊,有氣無力地說:“我不希望我死。”
所以您還是閉嘴讓我來吧。
明明我三句話就可以安撫住的事!
讓你倆你一句我一句的,拱火都快拱到天上去了!
真炸了,下地府閻王見了我都覺得我無辜又可惜。
“你真相信他會引爆炸彈?”懷聿捏了捏潘尹川的手,“他好不容易見到你,怎麼舍得去死?隻是一場心理博弈。他在賭我不想死。”
您是一點不覺得自己也很瘋啊。
潘尹川瞪著他。
懷聿倒是很喜歡潘尹川這樣“看”著他,他從桌上扯了幾張抽紙,按在潘尹川的頸後說:“嚇著你了?”
說完,他不輕不重地擦過了潘尹川的脖頸、耳後。
然後又扯過新的抽紙,擦過他額頭上的汗水。
潘尹川愣了愣。
懷先生真是……收放自如啊。
懷聿伸出手,一旁的保鏢倒了杯溫水遞過來,懷聿接過之後,轉手就塞到了潘尹川的掌心。
“喝點水,換個地方。”他說,“飯還得吃。”
經曆了這麼一天的衝擊起伏,潘尹川多少有點食不知味。
他草草吃了兩口,就忍不住放下了筷子:“我們不用跟過去?餘家安……會不會跑?”
懷聿平靜地說:“他想跑,否則不會順著台階往下走。他很清楚,隻有從這裡脫身,才有機會翻盤。”
這裡其實沒有一個人是想死的。
在羅斯州待了這麼多年,實打實地吃了苦頭,餘家安當然也不甘心。
“您既然這麼說,那餘家安是跑不掉了?”
懷聿沒回答,隻是叫來服務員又加了道菜。
“再吃點。”他說,“你最近有點瘦。”
能不瘦嗎?
怪“操勞”的。
雖然他是被艸的那個。
潘尹川暗自撇嘴,不過知道餘家安不會跑路之後,這會兒食欲終於又好了點。嗯,那就再吃兩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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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東營路3號,那裡有你們先生想要的東西。”餘家安說。
保鏢們默不作聲地帶他上了車,甚至連一句“彆耍花招”都懶得和他講。
實在是將懷聿的風格貫徹到了極致。
餘家安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譏諷地想,就那麼自負嗎懷先生?
他壓下心頭翻滾的戾意,合上了眼。
他們的車排頭在前,後麵跟了幾輛裝甲車。長長車隊在夜色之下穿梭,突然響起一聲轟隆。
司機問:“是什麼東西炸了?”
保鏢說:“不用管,繼續向前。”
車繼續往前開,等下了主路,天上突然就下起了瓢潑大雨。
雨刮器不得不頻繁工作起來。
車燈的燈光被雨線切割,變得模糊不清。
其他車輛就是這樣借著夜幕和雨簾的掩護,悄無聲息地接近了。
司機扭頭看了一眼餘家安:“剛才打的是天氣彈啊?為了劫他?”
這司機也是見過大場麵的人,這會兒一點臉色都沒變,對旁邊的保鏢說:“不管他們?裝甲車開道衝過去?”
保鏢還沒說話,堵上來的車輛突然打開了大燈,調下車窗探出頭,大喊道:“懷先生無故扣押我方基地上尉,中心城已發出協查通報,請你方配合,立即釋放董上尉!”
司機咋舌:“羅斯州的基地這麼猛?為了他這謊話都編得出來?是想公然對抗?”
保鏢冷笑一聲:“你以為這姓餘的能在羅斯州發展到這樣的地步,當地州政府和軍事基地真的對此一無所知嗎?基因編輯器是從中心城偷出來的,據他供述,又有極大的負麵作用,所以需要進行大量實驗。這些事,羅斯州官方敢乾嗎?敢公然對抗中心城嗎?”
“餘家安乾了,他們來摘桃子,最合適不過。”保鏢冷冷說。
餘家安在座位上睜開了眼,看著保鏢說:“你錯了,他們摘不了桃子。他們隻能被迫當我的合作方,謝謝你們懷先生,幫我殺了我父親,我成為了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知道基因編輯器用法的人。現在誰也舍不得我死。”
餘家安扯了扯手上的銬子,問:“我現在有點相信你們懷先生是真的喜歡我們尹川了,如果我是他,在確認我就是餘家安之後,就應該在酒店裡安排十個狙擊手,在我靠近酒店那一刻把我當場射殺。”
“可惜,他Alpha的占有欲在作祟,他一定要當麵看我嫉妒、發瘋,尊嚴被踩碎。”
“他太自負了。不知道他有沒有想到這一刻?他讓你們來押送我,就等於把你們送上死路,你們這些好下屬,真的一點都不怕死嗎?”
保鏢伸手按了操作台上一個按鈕。
車門鎖就此打開。
“你下去吧。”保鏢說。
餘家安:“……?”
“走吧,不是要我們釋放你嗎?現在釋放了,走吧。”保鏢催促道。
“他,這……”司機都結巴了。
保鏢說:“先生的意思。”
餘家安:“……”
保鏢看著他:“快走啊,難不成你反而不敢走了?”
“故弄玄虛?”餘家安皺起眉。
這時候對麵的車已經開始第二遍喊話了。
就在喊話的同時,依稀能看見從他們的車窗裡伸出了槍管。
餘家安抬手推開車門,邁了出去。
保鏢說:“先生不是不想讓十個狙擊手一起把你腦袋打爆,首先,那場麵不太好看,難免讓潘小先生在見到你慘烈的屍身的時候,生出一種你罪不至此的憐惜。”
“其次,你就這麼死了,太便宜你了。”
“最後,先生確實是想當麵踩碎你的尊嚴,不是為彆的,就是讓潘小先生親眼看看你發瘋的樣子,徹底對你這位青梅竹馬失去最後一點僥幸和情分。”
餘家安立在車旁,雨夜裡閃電劃過天空,映亮他陰沉的臉。
保鏢飛快地關上車門並上鎖:“走吧,該回去交差了。”
司機應聲一踩油門,就從餘家安麵前開走了。
後麵的裝甲車也陸續跟上,車頂伸出來的機槍反射出一點晦暗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