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尹川眸光微動,正想說話。
懷聿卻陡然話音一轉:“還要和於佟繼續?”
潘尹川一怔,都這時候了也非要先把於佟弄下去?
“都沒有開始,怎麼叫繼續?”潘尹川搖頭。
“你收他花了。”
“……懷先生準備記一輩子嗎?”
“你不喜歡他,我自然就忘了。”
“……”潘尹川看了看他的臉色,真有點拿不準懷聿到底是好著還是不太好,他說:“錄音聽完了,我走了。”
“還有東西給你。”懷聿叫住他。
潘尹川疑惑看他:“還有什麼於佟的東西嗎?”
懷聿:“……”“是我的東西。”
潘尹川不由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我應該,不會把懷先生氣死在這裡吧?
懷聿的確很是包容,隻接著對他說:“手。”
潘尹川茫然地伸出手去,懷聿在他掌心放了個東西。潘尹川低頭一看,是一枚徽章。
金色樹葉拱衛著烏洛波洛斯的圖騰。
“這個是乾什麼的?”潘尹川抓在手裡捏了捏。
“拿著玩兒。”懷聿停頓片刻,還是正經地道:“最近會有些風波。”
那麼也就是說,這東西是用來避免風波的了?
潘尹川不由問他:“你到底怎麼了?”
懷聿抬起手,按在潘尹川的頸側,神色怔然。潘尹川立刻往後挪了挪,但卻被懷聿緊緊抓住了手。
“之前有一次,我取下了你的緩衝器,你流鼻血了。當時有多痛?”懷聿低聲問他。
怎麼突然想起來這個?
潘尹川稍作回憶:“忘了。嗯,就是突然被衝擊,腦袋裡嗡了一下。”
比起明確的疼痛感……
“其實嚇人更多。”
尤其是他要從莊園走的時候,兩個人最後一次上床,當時潘尹川真有種自己要死在那裡的錯覺。
那種惶惶的痛苦,緊緊勒在心臟上,很嚇人。
“對不起。”懷聿驟然鬆了手,“回去吧。”
潘尹川愣了下:“那我走了?”
“嗯,我有段時間不會來這裡……”懷聿說到這裡,似乎又想起了什麼,於是緊跟著補充道:“我的抑製劑被人動了手腳,我要回去處理一下。”
他說完,似乎還覺得不夠,又繼續往下補充:“動手的人叫卓輝,你應該在電視裡看到過。按照他的計劃,我病倒的時期應該更晚一些,那時候他就準備完善了……”
潘尹川聽著聽著:“等等。”
他想問這些我能聽嗎?乾嘛說這麼多給我聽?
然後他猛地反應過來。
哦,剛才說了於佟勝在坦蕩,懷先生是不是以為我在點他?
懷聿以為他聽得不耐煩了,也及時收聲,隻說:“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有什麼疑問,隨時可以打電話給張行。不用擔心這件事會影響到你家裡的安危,州警已經守好了。知道你和我關係的人,死得也差不多了。”
懷先生的語氣還稍微有點僵硬,畢竟不是很習慣把這些東西仔細地說給彆人聽。
潘尹川點頭,這才走出去。
門關上,張助理立刻走過來為他脫外套。
為什麼懷聿說“按照他的計劃,我病倒的時期應該更晚一些”?
潘尹川扭頭問張助理:“最近懷先生打了很多抑製劑?”
“是。”張助理窺了窺他的表情,繼續說:“從潘小先生走那天開始就一直在打。”
“為什麼?”
張助理心說我怎麼有資格來解答原因呢?但他還是低著頭說:“因為Alpha的占有欲吧。”
越是強大的Alpha,獨裁和獨占的欲-望就愈為強烈。
這是社會的共同認知。
潘尹川問:“以前……懷先生的易感期是怎麼度過的?”
和Beta上床解決不了這個,隻有Omega的撫慰才能幫助平安度過,生理書裡寫得很明確。
“也是靠抑製劑,不過比較規律,一個周期一支就可以解決。”
潘尹川看了看四周,保鏢們都退得很遠,連州長都不敢上前來。
他壓低聲音問張助理:“懷先生這次引發信息素暴亂了嗎?”
“比那要嚴重……抑製劑裡其實一直添加有極微小劑量的生物輻射,隻是很難被檢測出來,就好像一些常見的水果其實也帶有生物輻射。因為過去懷先生打針的周期間隔時間長,所以一直沒有人發現異樣。
“直到最近,頻繁的使用抑製劑,生物輻射大量累積到一定程度後,信息素暴亂的同時,大量DNA損傷斷裂,細胞在短短數秒內,快速死亡再新生……”
張助理說到這裡猛地一停,又窺了窺潘尹川的表情,說:“其實也是好事,提前爆發出來,讓我們更早地發現了背後的人。”
所以要重新戴緩衝器,進門還要穿特製的衣物。
潘尹川不知道信息素暴亂是什麼樣的滋味兒。
但DNA損傷斷裂應該是很疼的吧?
因為很疼。
所以懷聿問他,那次遭遇Alpha信息素衝擊的時候有多痛。
“懷先生有段時間不能來見你了,短期內他不能再打第二針抑製劑。”
潘尹川胡亂點了兩下頭,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嗯……DNA損傷是不可逆的吧。會……死嗎?”
“不會。”張助理垂下目光,看見潘尹川手裡露出的徽章一角,提議道:“您把它佩戴好吧。”
好吧,也是為了安危著想。
潘尹川順手就彆在了領口。
“我就不送您了。”張助理顯然很忙。
“嗯。”潘尹川應著聲自己邁步往外走,走兩步,又突然回了下頭。這麼忙,怎麼還等在門外?
特地解釋這些給他聽?
潘尹川往外又走了兩步,又碰上白天那個打算拿他當嫌疑人審問的準將。
這個中年Alpha的表情在看見他領口邊的徽章時,有了很大變化。
他微微低下頭,以一種頷首相送的姿態,將潘尹川送了出去。
潘尹川摸了摸那枚徽章。
所以呢?
這是什麼?
潘尹川一邊踩著台階往下走,一邊摸出手機搜索同時引發信息素暴亂並遭遇大劑量生物輻射之後會怎麼樣。
好嘛,沒搜到結果。
不過他搜索的詞條自動形成了新的問題。
等他回到家,下麵有了回複。
『題主遭遇了?這是什麼撒旦酷刑?合理推測應該會吐血伴隨高熱,以及多發潰瘍,肌肉易撕裂……
最後,出現這種情況,應該是被人暗算了吧,建議報警。』
文字是很有感染力的,潘尹川匆匆掃上一眼就覺得骨頭縫兒裡都冒著寒氣。
他回想了一下離開前懷聿的模樣。
臉色蒼白,但沉著冷靜。
當時應該再多看兩眼的。
潘越山沒有發現兒子的異樣,走過來打開電視機,晚間新聞開始播報。
“懷聿病倒”就這樣出現在了新聞裡。
潘越山瞪大眼:“怎麼這就病了?那剛安定下來不是又得亂了?”
汪琇聞聲抽空看了一眼電視機,倒是半點不意外:“他年少的時候就受了不少傷,有一年更是去了大半條命,平亂這幾個月也夠折騰的,病倒不奇怪。不過應該不會亂,他手底下人像嚴雪這樣的人很多……”
潘越山一下想起來:“那嚴少校怎麼還在咱九河市賴著不走啊?”
潘尹川也出了聲:“年少的時候受了很多傷?”
被媽媽這麼一說,他更覺得懷聿像是隨時要死了一樣。
一大部分原因還可能是被他給氣的。
汪琇回頭,沒想到潘尹川會對這個感興趣,簡單講道:“他大學本來念經濟的,成年那年彆人是分化,他是信息素暴亂衝翻了一群人。那會兒有人說他應該是個天生的戰爭分子吧,就把他選去了軍部。不是正經軍校出身,當然路走得更艱難一些,受傷也比彆人更多一些。”
“過幾年,有點橫跨政軍兩界的意思了,結果牽扯進了中心城當時的‘309案’,那起案件牽扯之廣,中心城好多高官被拿下,他也被關押了四個月,接受了不間斷拷問。後來人是出來了,但是好像跟中心城鬨翻了?所以導致了基本上大部分人都知道的魯南慘案。以至於有人說他不喜歡Omega,是因為這些年受傷嚴重,信息素異常,Omega根本承受不住。”
潘越山驚訝:“你從新聞裡看的?我怎麼沒注意過?這位掌權中心城的時候,好多同事還說呢,關於他的消息太少了,大家都不怎麼了解他。”
汪琇一筆帶過:“那些小論壇裡喜歡聊這些,你們不關注就不知道了……”
“哦哦。”
潘尹川沒再說話。
他隻覺得身上點了一把火。
一會兒燎後背,一會兒燎胸口,把氧氣都從血液裡抽走了點兒。
反正就是有點說不出的坐立不安。
讓他想打電話去問問懷聿,嗯,問什麼呢,問他你的信息素真的異常嗎?
“我下樓買個西瓜。”潘尹川煩悶地站起身。
汪琇還像對他小時候那樣,彎腰從茶幾底下抽出個紙盒,再從紙盒裡掏出一百塊遞過去:“拿著買去吧。”
潘尹川伸手接。
領口處的徽章在燈光底下晃了晃。
汪琇的心臟瞬間被攥緊。
她見過這圖案。
當時實驗室麵臨徹底關閉,上麵幾次博弈後,最終有小道消息說實驗人員可能要被全部滅口。汪琇瞞著丈夫從九河市返回中心城去救朋友,沒想到當天就有人過來取實驗資料和編輯器。
緊跟著通氣閥被關閉,他們開始感覺到手腳發軟。
小道消息就這樣得到了驗證。
但下一刻,門被強力炸開,一隊戴著防毒麵具的人走進來,手中持槍,將他們所有人按倒在了地上。
槍口抵住後腦那種令人心悸的感覺,汪琇至今沒有忘懷。
“殺了嗎?”有人問。
年輕的Alpha答:“算了吧。”
“那留著?”
“放了吧,對我又沒什麼用。”
Alpha說完,開槍打死了實驗室的幾個頭腦人物,血噴濺了汪琇一臉。
然後剩下的人全被蒙上頭臉,送上飛機。
汪琇還聽見那個Alpha說:“這個……送九河市吧。她丈夫兒子不是在九河市嗎?”
汪琇當時聽得汗毛直立。
因為那是她最大的秘密。沒有人知道她在九河市安了家。
但他們好像真的對那個人毫無用處,此後她都沒再見有人找過來……
從頭到尾,她都沒看見發號施令那個人長什麼樣。隻看見對方褲腳用金銀兩色的絲線,繡出了這樣的圖案。
“尹川,這東西,哪裡來的?”她指著問。
“彆人送的。”
“彆人?哪個彆人?”汪琇難得這麼刨根問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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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聿彼時剛剛回到中心城,他被張助理扶著走下飛機,一動唇就又吐了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