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池寄夏的地獄40……(2 / 2)

池寄夏看著易晚捂著腦袋的模樣,忽然產生了一點惡趣味。

現在被拉入了他的主場的易晚,看起來苦惱、柔軟、呆滯。

還有點天然呆。

“不是池。”池寄夏低下身,在易晚耳邊輕聲道,“叫貝哥。”

易晚的睫毛顫了顫,最終道:“貝哥。”

那一句“哥”叫得很軟。完全不是在外麵時那種麵無表情戳穿他的模樣。

池寄夏莫名帶了點不懷好意的高興,他將這點高興歸結於自己果然是個小天才。

屬於貝哥的野外求生技能已經在他的腦海裡加載。池寄夏躍躍欲試。

他要在這個夜晚,以《野外生存》的劇本來折磨小跛子易晚四十天!

“都醒了就好,告訴大家一個不幸的消息。我們的直升機墜毀了,飛行員也已經去世。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我們隻有一個選擇那就是——依靠我們自己,走出這片叢林。”

說完,池寄夏看了看天空,熟練地道:“直升機裡能用的東西大多燒毀了,剩下的東西我拿出來了。天還亮著,我們先往叢林裡走,尋找水源、和可以暫時棲身的避難所。”

說著,他用手表的時針對著太陽,確定了南邊的方向。

幾人跟著他向叢林裡走,池寄夏回頭看了一眼,看見易晚正低著頭,努力地跟在他們的身後。

這還隻是開始。池寄夏在心裡想。

那可是整整四十天的地獄訓練,他會帶領著他、傷害著他、讓易晚體驗關於野外求生的一切!

不同於兩個半小時的電影,真正的穿越生活,能讓他們體驗到真實的野外生存細節的折磨!

想到這裡,池寄夏眯起了桃花眼,臉上又露出了狐狸似的笑容。

在第一天,池寄夏按照劇本,用手表和植物長勢確定了眾人所在的方向。他切開空心的植物以接露水,並找到了一處被動物廢棄的洞.穴以藏身。

他原本對易晚是否入戲有些擔心,不過很快,他便聽見了易晚一個接一個的提問。

“為什麼要切開空心植物?”

“為什麼手表能夠判彆方位?”

“為什麼這兩種植物長得相似,你摘的果子可以吃,我摘的果子就不能吃?”

“為什麼這個洞.穴是被野獸所廢棄的、而不是野獸還會回來睡覺呢的?”

儘管在說出這些話時易晚臉上的神情隻是微微蹙著眉,漆黑的雙眸直直地看著他——甚至看起來有幾分可愛。

但池寄夏依舊感覺到了足以讓他在內心中奸笑的欣喜。

來了!!被故事世界同化的杠精體質!

原電影中易晚的這個角色就是杠精,並且多次對主角給出的正確逃生思路進行質疑。當然,主角作為可靠沉穩的團隊老大哥,也總是耐心地給予解釋,收獲迷弟迷妹的敬佩。

而杠精則獨自抑鬱感傷,心力交瘁,最終落得悲慘下場。

池寄夏微微一笑,自信地對易晚的所有提問進行解釋。在所有人崇拜的目光,與易晚沉默卻若有所思的神色中,他覺得自己距離目標更進一步了。

森林裡開始下雨,幾人躲在山洞裡避雨。在共演期間身為係統主人的池寄夏自然是可以隨時退出世界,把身體拿去托管,自己在觀影廳裡吃好喝好的。

而易晚就隻能在這裡感受苦楚了,哈哈哈哈。

他命人守夜,靠在山洞壁上假寐,正準備掛機,卻看見易晚卻坐在另一側翻著他背包裡的筆記,似乎在思考什麼。

池寄夏在此時心裡微微一動,或許是因為白天已經折騰夠了。他湊過來,第一次脫離了劇本地對易晚道:“你在看什麼?”

“看我自己留下的考古筆記。”易晚說。

池寄夏:“?”

“我總覺得有些奇怪,那些知識我明明記得,卻好像隔了一層。”易晚解釋道,“我想趁著睡不著時複習一下它們,免得在獲得營救後,知識都忘記了,工作也失業。”

池寄夏嗬嗬了一聲,道:“你對被營救還挺有信心的啊。”

易晚:“可能是因為失業對於我來說比死亡更可怕吧。”

他的臉上有種真實的憂慮,讓池寄夏忍不住又想笑。

可這次不是帶有惡意的,而是真的……想笑。

池寄夏看著易晚在暗淡的月光下的側臉。即使是這時候,易晚的皮膚也是白得發亮。

他第一次發現易晚的皮膚是真的很白。

池寄夏在運用金手指時可從來沒想過要根據被灌輸的記憶、學習那些人物本身擁有的技能。在穿越後短時間內的餘韻足夠讓他應付演技了。

在現實中演戲時,那些劇本更是已經寫好的。導演也不會讓他真的去跳高難度舞蹈、又或是真的在戰場上和人拿著槍在生死之間對狙。

不過易晚畢竟沒有他自己的記憶、也不知道這隻是個劇本世界嘛,想學一下,也可以理解。

池寄夏對此沒有什麼感想。易晚的杠精男三角色能有什麼技能?古物研究?筆跡畫技鑒定?書畫賞析?

這些東西又不是和他有關的領域,易晚就是學了,想必也和他並沒有什麼關係。

除此之外易晚白天提出的那些問題,也隻是因為杠精上腦,入戲了而已。

池寄夏是這樣想的。

……

在夢境之外,深夜燈光下,握著泛黃書卷,正在閱讀的薄絳打了個噴嚏。

雨冷天寒。他想。無論過了多少年,窗外的雨還是這樣的涼。

作為一個古穿今男主,他自然是沒有聽說過“打噴嚏就是有人在想你”這種網絡流行語的。

自刎時他從未想過自己會重生、會來到千年後的時代,進入一個從13歲起就和A.T.偶像事務所簽訂了20年合約的練習生的身體裡。

當然,他也沒想過自己從前那些信手拈來的畫作、書法作品會被放進博物館中,被譽為鎮館之寶……想到這裡。薄絳蹙了眉頭。

這本該是很好的事。可薄絳看起來並不高興。

“滴。”

“薄絳,這是你這周的行程,確認一下。”

他放下書卷,對著表格逐一打鉤。經紀人姚姐還在絮絮叨叨:“周六的訪談……能拿到這個資源很不容易,不過我相信你的實力,大學霸。你可是咱們A.T.的驕傲,16歲參加普通高考還能拿文科狀元的天才少年。”

薄絳在接受工作這件事上一向很好說話。這給姚姐省了很多麻煩。

可這次薄絳卻沒接她的茬,他皺眉道:“周五這頓晚飯安排是什麼。”

姚姐說:“這是周總。”

薄絳:“我知道,我問我為什麼要和他吃飯?”

姚姐說:“他之前買了你一幅畫,說想見你一麵。你不記得麼?好歹也是給你花了幾十萬的人,所以安排上了。周總是正人君子。你好好維護這個關係。出道後用得上關係的地方多得是。”

薄絳在電話那頭久久沒有說話,姚姐又問:“大學那邊打電話來問,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複學和答辯?我說你也真是的。不是已經把學校的學分都修完了麼?畢業論文也交上去了,還拿了獎……為什麼突然說要休學兩年,最後那點拿學位的時間也不肯花呢?”

薄絳雖然冷淡,但向來脾氣不錯。姚姐於是也比較隨意。

可這回,她聽見了從未有過的冷漠聲音。

“我雇你當我的經紀人,不是讓你打聽我的私事的。”薄絳冷冷道,“我想換個經紀人很容易。這點你應該清楚。”

姚姐有點被他突然轉變的態度嚇到。

“還有,周五的飯局我不去。”他冷冷說,“‘周總’要是不高興,就把錢退給他。”

薄絳掛掉電話。他將臉埋在了書上。

許久後,他把桌上的一張草稿紙揉成團,狠狠地扔進垃圾桶裡。

……

池寄夏和易晚在《荒野求生》裡度過了足足25天。

到第20天時,池寄夏已經有些受不了了。儘管作為金手指的主人,他隨時都能回到自己的空間裡去休息、又或是在途中通過感知調節減輕自己的勞累感與酸痛感,但整天在山野裡長途跋涉,實在是不好受。

易晚卻始終像是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白天跋涉,晚上在山洞裡複習。而且他的提問也越來越多。

比電影裡的杠精還要多許多。

“為什麼製造竹筏時應該這樣綁?”

“為什麼這根藤蔓要斜著砍下?”

“為什麼這隻蟲子會有毒?”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池寄夏被易晚入戲的杠精發言煩得近乎崩潰——他怎麼知道為什麼,隻有他飾演的“貝哥”才知道為什麼啊!

一開始他還親身上陣,代入貝哥來回答他的問題。到後來麵對越來越杠的易晚,他隻能把貝哥人格調出來,親自讓他回答易晚的問題。

他原本想折磨易晚,到頭來卻變成了自己被折磨。不僅如此,還免費地為易晚提供了一個野外求生知識陪練……

“還好易晚也沒討到好處,也承受了長途跋涉的折磨,學到的知識也沒有用。”池寄夏苦不堪言地對係統道,“如果他得到了好處,我一定會崩潰的啦!”

係統:“你崩潰到都開始對係統撒嬌了。”

池寄夏:……

從第二十五天開始池寄夏便選擇了一直掛機,直到第四十天。

救援的飛機終於到來時,回到“貝哥”角色裡的池寄夏看著命運的曙光,熱淚盈眶地鬆了一口氣。

終於結束了!他想。

這次不成功,還有下次。他高估了自己的肉.體強度,忘記了野外對兩個人的傷害是均等的。等下一次,他一定要選擇一個更適合的世界來進行搞事。

池寄夏向著救援人員揮手,易晚依舊站在他的身邊。他的衣服已經變臟,隻有一雙眼睛還是黑幽幽的,像是從前的模樣。

“為什麼救援標誌應該……”他說。

池寄夏:……

池寄夏的杠精PTSD都快發作了,不過看在劇本的份上,他依舊簡單地給易晚解釋。在解釋完後,他拍拍易晚的肩膀,道:“這一路走下來,你應該多謝謝你貝哥啊。”

易晚點頭:“謝謝貝哥。”

池寄夏心情微微鬆快,忽然又古怪地覺得,等離開這個夢境後,易晚可再也不會叫他貝哥了。

他也不會管易晚叫他的角色名——“小白”了。

居然有點奇異的遺憾感。

電影世界的片尾曲響起,池寄夏即將離開這個帶給他無數痛苦的世界。可正在靈魂抽身而出時,他又聽見了一句“為什麼”。

來自易晚的“為什麼”。

“為什麼我感覺,你的名字應該是……”

“池寄夏?”

他從空中驚恐地低下頭,看見易晚黑幽幽的眼睛正看著他。

不是看著地麵上的“貝哥”的身體。

而是看著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