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麵是間閣樓,腳一踩上去便揚起一陣灰塵,許棠嗆得咳嗽一聲,忽覺有絲狀的東西黏上臉頰,她伸手抹了一把,果真是蜘蛛網。
閣樓隻有一扇極小的氣窗,也已經變形打不開了。周險用力拉開抽屜,從裡麵找出兩隻蠟燭點燃。他將頭頂上的蛛網拂掉,脫下身上的外套墊在床板上,“坐。”
許棠依言坐下,打量四周。氣窗底下放著一張書桌,左邊有個櫃子挨牆放著。說是櫃子,其實也不過就幾片木板釘了一下。
周險將書桌的抽屜挨個打開,找出當年搬家時沒有帶走的東西。桌上燭光搖曳,映得他側臉輪廓比平日柔和。
“我一闖禍我媽就把我趕上來,她在底下看著不讓我出去。”抽屜裡都是些零零碎碎的東西,塑料打火機,生鏽的小刀,起子鉗子……林林總總不一而足,周險都拿了出來,扔在桌麵上。
許棠沒說話,心想要是按照周險闖禍的次數,恐怕他一年泰半時間都得呆在這逼仄的閣樓上。她看著桌上亂七八糟的舊物,忽注意到一個懷表樣的東西,伸出手指勾了過來,打開表蓋,往裡看了一眼,卻是一愣。裡麵是周險媽媽年輕時候的照片,她穿一件鵝黃色的毛衣,披著頭發,微微側著頭,笑得溫柔明媚。
許棠默默看了一會,伸手拉了拉周險的手臂。
周險扭頭疑惑看她,許棠不說話,將懷表放進他手裡。
周險朝懷表看了一眼,立時沉默下去。過了片刻,他斂了目光,將懷表揣進褲子口袋裡。
很快抽屜裡的東西全部拿了出來,周險篩了一遍,見沒再漏下什麼重要的東西,又一股腦兒重新放了回去。
燭光輕輕搖曳,許棠坐在床板上靜靜看著周險,心裡是前所未有的安定,“周險,你為什麼叫這個名字?”
周險將書桌下的凳子抽出來抖了抖上麵的灰塵,翹腿坐下,“難產大出血,險些沒生出來的意思。你又為什麼叫許海棠?”
“……我不叫許海棠。”
周險笑了一聲。
“我外公我給起的,他年輕時候讀書多,喜歡蘇軾的詩詞。蘇軾有首詩叫做《海棠》,‘隻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 ”她說完,抬頭朝著桌上的蠟燭看了一眼,又看向周險,心臟處好似陡然高漲的潮水淹了上來。她不由放緩了呼吸。
周險也在看她。她素淨的小臉讓微弱的燭光映出一抹淺紅,眼睛裡含著流轉的微光。周險呼吸一滯,探過身體輕輕托住她的下巴,湊近吻了上去。
初時極輕極緩,最後越發急促,周險一把將她腰掐住,往自己懷裡帶,兩人呼吸頓時亂了。
正在此時,窗外忽然響起一聲悶雷,許棠驚得身體一震,大夢方醒般伸手去推周險胸膛。
周險將她手臂箍住,緊盯著她汪了泓清水似的眼睛,“你還得為我做一件事。”
許棠聲音細弱一線,想問他什麼事,卻死死發不出聲音,隻覺心如擂鼓,仿佛要從嗓子口裡蹦出來。
“許海棠,我要你等我。”
窗外驟雨急落,劈裡啪啦打在氣窗玻璃上,燭光一陣搖晃,將熄未熄。
許棠睜大眼睛,看著眼前這人俊朗深邃的眉眼。數年循規蹈矩,刻意將這股衝動牢牢束在日複一日的平淡生活中。如今一日困縛打破天坼地裂,她窺見自己從未停息的靈魂,即便那火光是危險的末路,也要不管不顧迎頭上前。
許棠說不出話來,鼓噪的心跳讓她呼吸艱難,過了許久,她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嗯”了一聲。
周險用力,將她抱得更緊,像是要把她的四肢百骸,這樣嚴絲合縫地嵌進自己的身體裡。
過了許久,窗外雨聲漸小。周險手臂卸了些力道,拉著許棠的手在床沿上坐下。
“你什麼時候開始打算從我這兒打聽鄭叔的消息?”
“方舉讓我陪他吃燒烤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