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偽。
他分明很清楚,她來找他有什麼事。
方嚀咬唇,幾秒後,她單刀直入。
“為什麼把我留在這裡?”
男人閒適而玩味地轉了轉下巴,唇邊帶笑,沒有即刻回答,隻是揚手無聲示意她過來。
方嚀知道這是她該付出的代價。
剛走過去,被他牽至他的腿上坐下,黎雅博一手環著她的腰,另一手則是掐在她的大腿上,他眉頭舒展,眼裡是溫潤的情緒,對她笑了笑。
“不是我不想讓你去澳城,是雅學不想出國,跟我賭氣,說今年不回澳城過年了,我怕他一個人在這裡過年孤單,所以想讓你陪他留在櫨城。”
“……”方嚀睜大眼,“你讓他留在櫨城這裡過年?”
黎雅博柔聲說:“為什麼不同意?這裡什麼都有,而且我已經跟廚師說了,這幾天不會讓他餓著的。”
“那澳城那邊的親戚長輩不會有意見嗎?”
“這你不用擔心,回去祭祖的時候我會幫他點上香的。”
頓了頓,男人又看著她輕聲說:“不管雅學在哪裡,他都姓黎,是黎家的子孫,這是沒有人能否認的。”
“……”
無聲的對視。
即使方嚀聽得明白他每句話裡的彆有深意。
是啊,誰會有意見。
畢竟他黎雅博都多少年沒在澳城過年,沒回鄉拜祭過祖先,也沒見誰有意見。
他姓黎,雅學也姓黎,可方嚀不姓。
她是這個家中夫權的附屬,沒有自主的人生,沒了丈夫的庇護,她甚至比雅學還不如,是隨時都可以被黎雅博踢出局的外人。
黎雅博看似對弟弟體貼,知道她和雅學感情好,彼此之間舍不得分開,留她在櫨城陪伴雅學,實則就是逼她在黎太太的身份和雅學之間做出一個選擇。
方嚀沉默,黎雅博拍拍她的後腰,說:“好了,就這麼決定了,這個年,你安心地留在櫨城陪雅學過完,等過完年,就送他出國念書。”
見人說人話,可黎雅博這種人虛偽慣了的人,哪怕對著人,也不愛說人話。
他最愛把自己無恥的行為用文質彬彬的笑容來粉飾。
他在變相地告訴方嚀。
就算她選擇了雅學,雅學還是要出國。
她和雅學,隻配被動地接受男人的安排。
可方嚀不想,她說:“我想陪讀。”
哪怕隻是、表示一下她的反抗。
即使她知道這沒有用。
她不想他安排什麼,她就全盤接受,哪怕嘴上說一句不願意也好,至少自己心裡能好受些,不會那麼憋屈。
至少可以證明,自己是一個有思想的活人,而不是一個安之若命的死人。
方嚀坐在他腿上,兩個人離得很近,其實已經足夠他聽清。
但黎雅博問:“你說什麼?”
“我說我想陪雅學一起出國,”微微停頓,方嚀輕聲說,“如果你非要趕他出國的話,就連我一起趕出去吧。”
幾秒後,黎雅博淡淡笑了。
接著他沒什麼情緒地說:“哦,我放你和雅學一起出國,然後讓你們在國外儘情亂搞嗎?”
方嚀一惱,應激般地反駁:“你胡說什麼!你明知道我對雅學根本沒有——”
話未說話,下巴忽然被捏住。
黎雅博笑看著她,輕輕說:“好,我不胡說,所以你也彆再說這種不可能的傻話了,嗯?”
他永遠都是這樣,總能用最柔和的語氣說出最獨斷專行的話。
不可能。
方嚀在心中重複著這三個字。
活人又怎麼樣,還不是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方嚀緊抿著唇,黎雅博像哄孩子似的對她說:“去吧,看看家裡還有什麼需要裝飾的地方,趁著陳叔現在還沒走,趕緊讓他去買,畢竟你今年要在這裡過年,還是布置得熱鬨一點好。”
說完,他動了動腿,示意她起身。
往常方嚀都是巴不得趕緊起來,但此刻她卻沒有動彈。
黎雅博挑眉,問:“怎麼,坐我腿上太舒服,不舍得起來了?”
麵對他的調笑,方嚀咬唇,難得沒有羞惱,而是忽然伸手環住了他的脖子。
鼻息相對,兩個人湊得很近,黎雅博盯著她閃爍的一雙眼睛,不動聲色,唇角勾起隱隱的弧度。
他在等她開口。
終於方嚀如他所願,開口說:“我、我不想留在這裡過年。”
黎雅博略微垂眼,眼中劃過淺淡的笑意。
他問她:“為什麼?難道你不想留在這裡陪雅學嗎?”
方嚀沒有很快回答,男人又歎了口氣。
“你要是跟著我去澳城,留雅學一個人在這裡,他恐怕會很難過。”
方嚀咬唇。
她受夠他的道貌岸然。
明明就是他安排了一切,到頭來還用這種體貼的語氣,也不知在演給誰看。
方嚀說:“……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怎麼會,雅學是我弟弟,我當然不願他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度過新年,可是如果你留在這裡——”
近在咫尺的距離,黎雅博取下眼鏡,無辜地看著她,微微傾身,帶著涼意的嘴唇貼上她的,帶著溫度的手掌順著她的腿探入。
在方嚀顫抖的沉默中,他吻她,並且說:“孤單的就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