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平城的這兩年,裴識月經常性地會想起這場春雨,以及跟梁望舒算不上正式的和好。
大部分時刻,她都是抱著懷念的心情回看當天發生的一切,感慨自己的勇敢和無畏,也有極少的時刻,裴識月會衍生出一些後悔的情緒。
如果當初遵循梁望舒的決定,她的離開或許對梁望舒不會造成太多的影響,也不至於時隔這麼久,還能叫他問出喜歡不喜歡的話。
放在兩年前,不用梁望舒開口,裴識月會如同投石問路般主動把自己的心意展露給他。
可時過境遷,她早已沒有當初的勇氣和果敢。
和梁望舒不歡而散的第二天,裴識星的補習課頭回開了天窗,裴母聯係不上周既,也打不通代課的梁老師電話。
她跟裴識月抱怨:“早知道還是應該從正規輔導機構請老師,現在的學生太不負責了。”
“可能遇上什麼事耽擱了,周老師不是還在住院嗎?而且我同學也不是這樣的人。”裴識月嘴上替兩人說著好話,心裡也在犯嘀咕,梁望舒不至於這麼公私不分吧。
抱怨歸抱怨,但畢竟是簽了合同的事情,眼見補習也快到尾聲,裴母不想費心再換老師,隻是等當天下午周既匆匆趕來時,她旁敲側擊地提醒了一句下次不來記得提前說一聲。
周既滿麵歉意:“對不起,是我問題,下次我會注意的。”
他是帶傷過來的,態度又好,裴母便沒多苛責,多問了句:“不是說這幾天讓梁老師代你上課嗎?”
“他……臨時有事。”
周既說得猶豫,坐在旁邊一直沒說話的裴識月眼皮一跳,覺得之前替梁望舒說得好話都白費了。
他真的變小氣了!!!
裴識月撇撇嘴,想打電話質問他怎麼變成這樣,摸到手機卻又變得膽怯,這樣不正是她想要的嗎?
隻幾秒,裴識月的心情像坐過山車,起起伏伏,最終歸於平靜。
原本裴母見周既眼睛有傷,打算取消今天的補習,但周既堅持留下,還主動推遲了下課時間。
結束時正好趕著飯點,裴母用做了他那份飯的借口也沒能把人留下,“你總要吃飯的吧,在這兒吃一口多省事,這回去都不早了。”
周既不想駁了好意,隻得實話實說道:“阿姨,真不是跟您客氣,我得去醫院找我同學,他出了點意外。”
“是小梁老師嗎?”
周既點點頭。
裴母是律師,思維反應很敏銳:“你們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怎麼一個兩個都連著出意外。”
周既怕裴母擔心他影響到補課,猶豫幾秒,坦白道:“是我的另一份兼職出了點問題。”
周既的眼睛是在兼職過程中受傷的,且是由於當時的工作人操作失誤導致,應當算工傷處理,但受傷後,除了當時送他來醫院的人以外,機構方麵一直沒聯係過他討論賠償的事。
今天上午他和梁望舒去負責人溝通賠償的事,沒想到對方以沒簽訂合同為由,拒絕賠付,並將責任推到了當時的操作人員頭上。
這一來二去,雙方便吵了起來,爭執間梁望舒被對方砸傷,後麵有人報了警,場麵才消停下來。
“我們已經準備找律師起訴對方了,您放心,我不會因為這件事影響到補課的。”周既說,“這樣吧,我的課時費您結算到這周就行,後麵的就不用算了。”
“這不是錢的事,我也不是怕你影響工作,說起來你跟我女兒差不多大,要是她在外麵碰到這種事了,我跟她父親不知道得多擔心。”裴母伸手從玄關的抽屜裡拿了紙和筆,邊寫邊說,“你也彆太著急,等下我給你打包一些飯菜,你先去醫院,明天上午你要是有空的話,到律所來找我。”
裴母把便簽遞給他,“再忙,也要顧著身體,傷了眼睛可不是小事。”
周既感動又內疚,他的事就像蝴蝶效應,一連串的反應牽扯到了許多他並不想麻煩的人。
……
當晚的飯桌上,裴母把這件事說給同為律師的裴父聽,在提到梁望舒受傷時,裴識月猛地抬起頭,裴母注意到她的動作,問道:“你要不要給你同學打個電話?”
她攪了攪碗裡的湯,低聲說:“晚點吧。”
裴母看出她的猶豫,說:“畢竟是同學,知道對方出事了,出於禮貌打個電話關心一下也是應該的。”
“知道了。”裴識月低頭喝湯,心不在焉吃完飯,回臥室等到時鐘報了八點才撥通梁望舒的電話。
梁望舒接得很快,輕輕叫她的名字:“裴識月。”
“嗯?”
“對不起啊,今天不是故意遲到的。”他像有神通,很會揣測人心,“我沒有因為昨天的事情故意躲著你。”
裴識月為自己白天不夠寬容的猜測臉熱了起來,嘴硬道:“我沒有這麼想。”
“是嗎?那就好。”
“嗯,你不要把你的想法強加給我。”裴識月不想跟他在這件事上多說,顯得很像在打情罵俏。
她把話題往“對同學的關心”上拉:“你的傷怎麼樣了?”
“還好,沒什麼事了。”
裴識月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嘴上說著沒問題,結果又不知道怎麼回事,在那邊弄出一點動靜。
聽著周既在聽筒裡大呼小叫,她忍不住問道:“你怎麼了?”
“沒事,隻是還不習慣胳膊上打著石膏,拿杯子的時候不小心扯到了。”梁望舒反過來安慰她,“沒什麼大問題,不用擔心。”
他越說沒問題,裴識月反而更起疑,心跳像重新坐上過山車,隻不過是還沒出發前的緩慢爬坡。
等到最高點,猛地往下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