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車這種不可抗力,堵過的人都懂,幾個人沒再站路邊,先上了樓。
這家密室逃脫的名字叫“白晝飛行”,裝修得很有氛圍感,空氣裡還有一股淡淡的香氣,剛進門,就得到了兩個女生的一致好評。
賀聞溪總覺得這香味和裝修風格都有點說不出的熟悉,一邊跟著彭蒿往吧台走,一邊回憶是在哪裡碰到過。
時間還早,吧台後麵隻有兩個工作人員,瘦高的那個在打著哈欠玩遊戲,另一個靠著椅子,低頭打瞌睡。
周末來玩上午場的,估計除了他們這群被上課時間pua成習慣了的高中生外,沒彆人了。
彭蒿報了電話號碼:“我們預約的宿舍樓那個密室。”
瘦高的工作人員暫停了遊戲,單手敲著鍵盤:“你們都還在上學吧?挑宿舍樓這個主題挺好的,我們裝修的時候實地取景,百分百還原,一定讓你身臨其境,難以忘記。對了,你不住校吧?要是住校,回去了可能會睡不著,失眠說不定會影響學習。”
密室還沒開始,氣氛已經拉滿了。
彭蒿有點猶豫了,回過頭商量:“我們要不要換個主題?”
賀聞溪手插在口袋裡,無所謂:“你又不住校,而且,真害怕了,就背背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肯定百鬼不侵。”
這時,旁邊打瞌睡的工作人員睡醒了,賀聞溪看了一眼,視線忽然頓住。
對方依然跟個移動飾品架一樣,手上腕上脖子上,全是金色銀色和亮晶晶的飾品。
賀聞溪不太確定:“穆大哥?”
這稱呼是跟著裴厲叫的,說起來,他也隻見過對方一次。
穆連對賀聞溪印象不淺,覺得這小孩兒挺有意思的,笑眯眯地打招呼:“喲,這麼巧?”
他又叮囑瘦高的工作人員,“弟弟好不容易來一趟,小溫,給他們再打個內部折扣!”
江頌驚訝:“溪哥,你竟然認識這家店的老板?”
賀聞溪點點頭,心想,怪不得裝修風格和空氣香氛這麼熟悉。
午夜飛行白晝飛行,一天24的飛行時間全包了,取名的人挺有才的。
都給他打折了,又是裴厲的老板,賀聞溪肯定不能不搭理人,寒暄:“沒想到這家店會是你開的,穆大哥生意興隆。”
穆連拆了根巧克力棒,叼在嘴裡回血,眼睛下麵是一層明顯的青黑:“我白天也要吃飯嘛,”說著掃了圈在場的人,“裴厲沒跟你們一起?”
賀聞溪回答:“他堵路上了,得晚幾分鐘。”
這一問一答,旁邊幾個人徹底聽糊塗了。
江頌奇怪:“溪哥,這老板不是你朋友嗎,怎麼又在問厲哥?”
在酒吧打工這件事,對一個高二的學生來說,並不需要宣揚得人儘皆知,賀聞溪說得含糊:“他是裴厲的朋友,我後來才認識的。”
聽完這句,江頌忍不住看了看賀聞溪,忽然覺得,他溪哥和裴厲的關係,似乎比他以為的,要好很多?
裴厲趕在賀聞溪他們被送進密室前到了。
見他喘著氣,明顯是下了車跑過來的,穆連順手扔了他一瓶水:“給你一分鐘休息,我幫他們綁完眼罩,就來給你綁。”
裴厲接住水,擰開喝了一口,道了聲謝。
江頌彭蒿他們都被蒙上眼睛,站到了旁邊,就該輪到賀聞溪了。羅輕輕和施微兩個女生,則是由另一個女工作人員幫忙。
賀聞溪盯著穆連手裡的黑色布條,不放心:“穆大哥,這根布條乾淨嗎?彆人用了之後洗過嗎?有味兒嗎?掉色嗎?”
穆連一陣腦門疼,仿佛又回到了那天晚上,這小子坐在吧台前,大著舌頭問他,你給裴厲發獎金嗎?酒水給回扣嗎?你脾氣好嗎?發工資準時嗎?
知道這小少爺難伺候,挑剔得很,穆連乾脆直接把人扔給裴厲:“你來給他綁。”
裴厲握著礦泉水瓶的手一頓,沒說什麼,把水放桌上,去盒子裡重新找了一根黑色布條,站到了賀聞溪身前。
將布條疊成三指寬,即將蒙上賀聞溪的眼睛時,裴厲低聲道:“這條是乾淨的。”
賀聞溪正配合地閉著眼,聽見這句話,睫毛輕輕顫了顫,一時不知道該答什麼,“嗯”了一聲。
布條蒙上眼睛,裴厲的掌心不經意間蹭過賀聞溪的鼻尖。
他忽然發現,這麼近的距離,他幾乎能看清賀聞溪的皮膚紋理,隨即聯想到白瓷之類的形容。
在黑色的映襯下,賀聞溪的唇色愈加緋紅,顏色對比鮮明。
捏著布條固定,走到賀聞溪身後,打結前,裴厲問:“鬆緊合適嗎?”
賀聞溪手摸了摸眼睛上的布條:“合適,不難受。”
他隻是有點敏感。
離得太近了。
仿佛他隻要稍稍向後倒,就會貼上裴厲的胸膛。
這樣的想法,令他垂在身側的指尖都本能地蜷縮了起來。
但也是因為這樣,在驟然失去視覺後,心底湧起的不安,儘數被身後的熟悉氣息所化解。
將布條在後腦處打成結,裴厲說了聲“好了”,轉身讓穆連幫他蒙上眼睛。
一行六人踩著堅硬的水泥地,被工作人員帶到了不知道什麼地方,周圍隻有排風扇的聲音。
即便是進了密室,江頌也停不下話:“我們被帶到什麼地方了?周圍味道有點怪怪的,是裝修好了沒通風嗎?”
接著是施微的聲音:“我聞著有點像鐵鏽味兒,會不會是血?”
賀聞溪抿著唇角,沒有出聲。
他平時膽子其實不小,遊樂場的鬼屋全程睜眼無壓力,還能跟npc互動聊天。
但當耳邊傳來“哐當”的關門聲時,賀聞溪卻感覺原本微小的恐懼感,被十倍百倍地放大了。
下意識地,他循著熟悉的氣息,斜著往後退了兩步,低低喊了聲:“裴厲?”
密閉的房間裡,江頌正和彭蒿說著自己對環境的猜想,羅輕輕膽子大一點,在安慰施微讓她不用害怕。
裴厲聽出了叫他名字的,是賀聞溪。
失去視覺後,聽覺似乎變得敏銳,他甚至隱約捕捉到了對方尾音的輕顫。
遲疑片刻,裴厲還是輕輕應了一聲。
就在他等著賀聞溪下一句會說什麼時,有人從側前方,徑直撞到了他的懷裡。
身體相撞的地方泛起隱隱的痛感,裴厲往後退了小半步,保持住了平衡。
在意識到對方是誰的瞬間,裴厲條件反射般抬起手,扣在了對方的腰上,扶著他站穩。
手掌下觸感清晰,薄而綿韌。
黑暗裡,裴厲覺得自己的掌心被燙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