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斯的內心有些錯雜，無論如何，他拋棄過肖恩的事實不容爭辯，就算西奧多幫他做了再多的補救工作，他也還是對兒子有所虧欠。

他問道：“你小的時候，我一直沒有去看過你嗎？”

肖恩點點頭，促狹道：“後來我漸漸長大，西奧多叔叔大概也覺得瞞不住了，我小學畢業的時候，才第一次見到您。”

菲斯低下頭，悶聲說道：“對不起，我不是個好父親。”

肖恩頓了幾秒，才說：“不，您是。如果您不是，您就不會私自離開戰地醫院，拖著未痊愈的差點殘廢的右腿，不遠萬裡趕回母星，就因為我說想讓您參加我的小學畢業典禮。”

菲斯的手捏了捏自己的右腿，這裡受過傷？

肖恩像是猜到他的想法，直接說道：“對，您的右腿受過很嚴重的傷，磁炮炸裂後的彈片留在了腿骨裡，因為怕傷到神經，不能用治療儀直接溶解，必須要做手術，醫生們手動幫您取出來，據說當時血流了滿床……您知道，自從幾百年前治療儀被推廣使用，醫生們的動手能力就越來越差了。”

菲斯對他受傷和手術的經過並不太在意，他在意的是彆的事：“我那個樣子參加你的畢業典禮，沒給你丟人嗎？”

肖恩笑了一聲，不無炫耀道：“丟人？我跟我的同學說過很多次我爸爸是個數據師，他們都不信，您當時穿著高級數據師的製服出現在典禮現場，還送了我一隻您自己做的小型機甲，說是給我的畢業禮物，他們都傻眼了，那天，我是被所有人羨慕的人。”

菲斯從來沒有過類似的被羨慕的經曆，他不由得臉上也浮起了微笑，低聲道：“這麼聽起來，我作為一個父親，還不算是太討厭。”

肖恩無奈的繼續說道：“後來，您就總是在想方設法的討好我，卻又從來不肯親近我，您幾乎把那時您能給我的、最好的東西，全都給了我。爸爸，直到您受傷陷入沉睡，我都沒來得及對您說，我很愛您，我知道您也很愛我。我一直把能做您的兒子當做特彆自豪的事，如果您以後不再用這樣有距離的態度來對我，那就更好了。”

菲斯抿了抿嘴唇，道：“我……會努力的。”

肖恩也許是對這番談話感到滿意，表情比剛才更加輕鬆，他想了想，又說：“喬舒亞很崇拜您，您應該也很喜歡他。”

菲斯道：“他很可愛。”

肖恩微笑道：“也很討人喜歡……照理說，我結婚應該事先告訴您，可當時您還沒有醒過來，希望您不會介意。”

菲斯抓了下頭發，道：“其實這幾天相處下來，我覺得……”他又覺得不好說出口。

肖恩卻猜到了他的意思：“他比我更像您的兒子？”

菲斯飛快的看他一眼，又低下頭：“有一點……你已經這麼大了，我卻總覺得我還該在十八歲打轉，喬舒亞雖然十八歲，可是看起來真的比那個小王子大不了多少。”

肖恩笑道：“沒關係，等再過幾個月，您的孫子一出生，您應該就能適應了。”

菲斯又想到了什麼，試探的看看他，欲言又止的問道：“肖恩，你知道安東尼奧小王子……他……”

肖恩麵不改色道：“我知道，西奧多叔叔當時問過我的意見，在得到我的同意以後，他才取了您的基因樣本。”

菲斯幾乎要把頭低進地板裡，聲音極低的說：“你和西奧多的感情應該很好。”

肖恩歎氣道：“爸爸，我並不是因為和他的感情好才同意這種事，是我知道，如果您那時能表達自己的意見，也一定會同意。”

菲斯遲疑道：“你的意思是……”

肖恩垂下眼眸，輕聲道：“在您受傷沉睡的前幾天，您告訴我，您要和西奧多叔叔結婚了。我記得您當時的眼神，很平靜，也很滿足，像是得到了全世界。”

父子兩人聊了很久，時針漸漸走向深夜，肖恩當然不會趕菲斯走，可是菲斯自己卻不好意思繼續再留宿，到了門口，才發現國王陛下派來的兩名侍從已經等了很久。

侍從行禮說道：“子爵閣下，陛下等您回去就寢，已經等了兩個小時了。”

菲斯本來打算隨便找個地方打發一晚，一聽這話，立刻露出一副慘不忍睹的表情。

肖恩摸了摸鼻子，道：“爸爸……”

菲斯眼睛一亮。

肖恩微笑的說：“祝您晚安。”

菲斯：“……”

剛剛還父慈子孝！畫風為什麼變得這麼快！

他硬著頭皮被侍從帶回了那座寢殿，自我感覺像是被兩個衙差一左一右押解了回來。

正在看資料的西奧多把三維頁麵撥到一旁，十分自然的說：“回來了？”

菲斯尷尬得無以形容，悶悶的“嗯”了一聲。

兩名侍從向西奧多彎腰鞠躬，無聲的退了出去。

房間裡隻剩下了兩個人，菲斯更加覺得不自在，站在進門的位置不肯再進去，翻著眼睛看吊燈。

西奧多看了他幾秒，道：“已經很晚，該睡覺了。”

菲斯繃緊了身體，說：“我不困。”

西奧多的語氣有些無奈：“難道你準備在那裡罰站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