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夜晚,街上行人熙攘。
葉尋從車上下來,進到聚會的酒吧。他拉開門的時候,包廂裡烏煙瘴氣,一男一女咬著粵語唱裙下之臣。
看見他,原本咬字不清的陸見琛放了話筒:“阿尋來了啊?快請坐,今兒您打算給我們唱什麼?”
“唱什麼歌,先喝三杯賠罪,”有人嬉皮笑臉:“他都快遲到一個小時了,前段時間也見不著人。”
葉尋伸手去拿杯子。
這種地方的啤酒多多少少都兌了水,就算連著喝三杯也不會有什麼反應。
“他家老爺子過世了,這幾天忙,彆亂起哄。”
“真的假的,”剛剛還鬨得厲害的男生有些尷尬:“尋哥,你……沒事吧?”
“沒事,都下葬兩天了。”
包廂裡的人都是他的朋友,很多是從小玩到大的。
有幾個和他同齡的,高中畢業就沒再讀了,在大學掛了個本,而後就直接就進了社會。
所有朋友裡邊,葉尋和陸見琛關係最好。
陸見琛和他考上了一所大學,也都是衝著王牌專業去的,他倆又分在一個宿舍。等大家又鬨起來,陸見琛壓低聲音問他:“我聽說,你爺爺的遺產都歸了你爸?”
葉尋點頭。
“怎麼回事?老爺子不是最偏心你嗎?怎麼會……?”
葉家是北方的經商大家,往上追溯,算是真正的名門望族。有這樣複雜的背景,陸見琛對葉尋的家庭情況也不甚了解,他隻大概知道葉尋和自己的父親關係不好,最親的親人就是爺爺。
葉尋道:“遺囑改了,在我結婚以前,全部的遺產都由我爸代管。”
爺爺早就和他一樣對父親失望透頂,對方不止一次提到過,將來會把遺產全部留給他。他也確實看過爺爺寫好的遺囑,分毫不差。
是父親在最後那幾天,逼著臨終的爺爺修改了遺囑。
爺爺剛過世那日,他還沒從失去至親的悲痛中緩過神,父親就硬生生將他從哀思裡逼了出來。
對於結婚這個繼承條件,對方說得義正言辭:
“先成家、再立業,這也是老爺子對你的期望……”
除了房產,遺產裡最令父親惦記的是爺爺所持有的股份,但他沒想到,父親不僅算計他、連爺爺也一樣算計。
“……結婚?!你爸瘋了嗎?”陸見琛不可置信:“你才多少歲?!”
“他沒瘋,”葉尋說:“又能牽製我、又能說服爺爺同意,結婚是最合適的附加條件。”
“那你就…就這麼讓他牽著走?”
葉尋沒說話。
從兩天前開始,他腦子裡就有個充滿匪氣、瘋狂又合理的念頭。
“我在想……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找個人假結婚。”
-
書辭家在南方,離學校有一千多公裡,來往都要坐飛機。
除了他,家裡還有個上初三的妹妹,書辭放暑假回去的時候,妹妹還在非常苦逼地補課。
期末成績出來那天,書辭給葉尋發了條微信。
-考得怎麼樣?
他怕煩到葉尋了,從要了微信那天起書辭一直忍著沒聯係對方。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對話,盯著微信的對話框,按下發送時,書辭有些緊張。
-還不錯。
他沒想到葉尋回得這麼快。
書辭手忙腳亂,現在應該回什麼?問他有沒有掛科?考了多少名?
他覺得都合適,又覺得都不合適,消息框的內容被他刪刪改改,就是這時候,一通微信電話打了過來。
葉尋打來的。
書辭一個激動,按到了拒絕。
他足足愣了好幾秒,反應過來後: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跪下)
-我給你打過去好嗎?
他沒等到回複,微信電話又響了起來,這一次,書辭屏住呼吸拖到了接聽。
“喂……?”
他小心翼翼發出詢問。
如果人遇到不想錯過的聲音時,耳朵能像動物那樣豎起來。
書辭想。
那現在,他的耳朵肯定已經豎得高高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