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外邊兒的路燈都不亮了，一片黑燈瞎火的，寧賀和楊桂芳到了家，寧賀要掏鑰匙，楊桂芳趕緊“噓”了一聲，用氣音說：“鑰匙給我，我來。”
寧賀知道她要做什麼，也沒吭聲，乖乖地掏出了鑰匙，楊桂芳拿到鑰匙，動作很輕地插了鑰匙孔，把門給打開了。
而後兩人摸著黑進了門，又躡手躡腳地走到了兒子門口，一看門縫的光線，也沒有掉以輕心，而是摸了門把手，悄悄擰動，猛地推門，大喝：“臭小子，又在玩遊戲！”
兩人衝進去，卻沒有看見想象中寧黎玩小霸王遊戲機的場景，而是端端正正地坐在書桌前看書。
寧賀和楊桂芳麵麵相覷，寧黎回頭看了他們一眼，一臉嚴肅地說：“不要打擾我看書。”
寧賀：“……”
這句話還能從你嘴裡吐出來啊？
楊桂芳衝過來，一把拿起寧黎的書看了一眼，“……物理？你小子，晚上能在這裡看物理書？這太陽能從西邊出來嗎？”
寧黎說：“我物理基礎差，多看看怎麼了。”
楊桂芳盯著寧黎的臉，左看右看，都感覺快不認識了，她有些悻悻地放下書，“好吧，那你看吧……”
她和寧賀一起出了房間，到廚房裡竊竊私語起來，“這小子轉性了？挑燈夜讀啊。”
寧賀說：“你懂什麼，這叫開竅了。”
楊桂芳說：“抓了好幾次，都在看書，這問題就大了，彆是偷偷談戀愛了吧。”
寧賀摸了摸下巴，一臉深沉地道：“有可能，畢竟這小子就長了一張招蜂引蝶的臉。”
楊桂芳說：“不會，他這方麵還沒開竅呢。”
雖是這麼說，卻還是擔心起來了。
她再次進了寧黎房間，旁敲側擊地打探起來。
寧黎乍一聽還有些愣住了，他眼神頓時遊離起來，落在楊桂芳眼裡，分明就是心虛，還不等她發怒，寧黎就開口說話了：“沒有，我不談戀愛。”
他說的斬釘截鐵，前所未有的堅定，反而讓楊桂芳更懷疑了。
不過他都這麼說了，她也就沒說什麼。
她退出寧黎房間後再次對寧賀說：“你不要隻顧著工作，也要多關心關心孩子心理健康。”
寧賀笑嗬嗬的，“這不是挺好的嗎？他要是能上進，你也不用天天追在人身後打了。”
說著念了一首酸詩：“盛年不重來，一日難再晨。及時當勉勵，歲月不待人①啊~！”
楊桂芳：“……”
日盼夜盼的事兒真成真了，她反倒覺得這裡頭怎麼摻點反常呢。
她要看看，寧黎能堅持多久。
翌日。
九月的天，雖還炎熱，但比暑假那會兒好了太多。
寧黎是走讀生，中午是回家吃午飯，因為他這段時間表現良好，楊桂芳也不再吝嗇，攢著勁給他燒大餐。
這會兒楊桂芳在廚房裡奮戰，耳朵卻靈，聽見寧黎一進門就喊媽，應了一聲，見客廳沒動靜，放下鍋鏟，擦了擦手出門瞅了一眼，客廳沒人，又躡手躡腳走到寧黎房間，門沒關，一眼能瞧見他在乾什麼。
喲，一回來就看書啊？楊桂芳有點訕訕，往常這個時候準紮電視麵前看電視，這又不一樣了。
吃飯的時候，楊桂芳很吃驚，“誒，你怎麼吃苦瓜啊？你不是不吃苦瓜嗎？”
寧黎這臭孩子渾身都是毛病，挑食就是其中之一，蔥薑蒜都不吃，很多蔬菜也不吃，得楊桂芳可勁給他夾菜逼他吃。
苦瓜就是寧黎最不愛吃的菜，結果這次他居然筷子一夾，夾了滿滿一大筷子的鹹菜炒苦瓜。
寧黎扒著飯，頭也不抬地說：“現在我能吃！”又很嘴甜的說：“媽你燒的什麼菜我都愛吃，媽你做的菜是天底下最好吃的菜，我好幸福，能吃媽媽做的飯菜，媽媽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我愛你。”
楊桂芳：“……”
她感覺渾身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乾巴巴地說：“喜歡你就多吃點。”
這混小子，嘴上抹蜜啦？這麼甜？
老天爺啊，情傷能讓人變化這麼大啊？
寧黎之前挑食不說，還不怎麼愛吃飯。同齡男生少說也要吃個三四碗大米飯，身體裡就像藏了個異次元口袋一樣。寧黎就不，老愛翻著白眼咽下一小碗米飯，逼他多吃點好不高興，現在自覺了，框框扒飯，吃完了還自覺去盛第二碗，第三碗。
楊桂芳在找前後不同的路上都有些迷失了，攢著問題來問寧黎，“你吃這麼多能行嗎？”
寧黎頭也不抬地說：“我班上最高的男生有185，體育生，我才176，我要長高，媽你要給我訂牛奶，要鮮牛奶，我起碼要長到186。”
咽下嘴裡的飯，寧黎抬起臉，那雙漂亮的、晶亮的眼睛認真地望著楊桂芳：“媽，這是我給你的任務，一年幫我長到186，你有信心完成這個艱巨的任務嗎？”
楊桂芳：“……”
不等楊桂芳說話，寧黎接著道：“我知道你有信心，你儘管做吧，你做什麼我都會吃的，隻要能長高。”
楊桂芳愣愣地說：“……哦。”
她仔細看寧黎的臉，他大口大口的吃著苦瓜，臉上沒有一點勉強，連夾錯了炒雞腿肉裡的薑吃到嘴裡，也隻是一刹那的想吐，等反應過來，居然麵無表情地嚼著嚼著吃到肚子裡去了。
楊桂芳說：“吃到生薑了吧？”
寧黎說：“還行，也不是很難吃，隻要媽你做的我都愛吃。”
頓了一下，說：“吃完飯還是我洗碗，你不要跟我搶。”
楊桂芳：“……”
不對，不對，真不對，這孩子難不成中邪了？
等寧黎背上書包去學校後，楊桂芳給寧賀打電話，說了這些事，寧賀那邊有些吵，他走到了安靜的地方，聽楊桂芳說了這些之後，不以為然地說：“這是長大了，人嘛，總會在一瞬間長大的。”
楊桂芳說：“我兒子我還能不了解嗎？他之前能躺著就絕不坐著，能坐著就絕不站著，能躲活就躲活，都巴不得我喂他吃飯，這麼懶的小子，回來居然會掃掃地洗洗碗，你說奇不奇怪。”
寧賀語氣深沉地說：“長大是人必經的潰爛，這小子也差不多是時候了。”
又撚酸詩道：“青春須早為，豈能再少年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