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瑤點頭:“兩位寄主現在都已經死於非命,第三位寄主依然毫無頭緒,我隻是奇怪,朱綺兒長安不過月餘,除了瀾王府,連親戚朋友都沒有,究竟是從何處得的蠱呢?”
藺效皺眉:“她自進府以後,崔氏時常帶她出府,三街六坊的沒少去逛,這樣吧,我讓常嶸他們打探一下她們近段時日的行蹤,說不定會有所發現。”
“那就最好不過了。”沁瑤莞爾,笑靨明媚嬌憨,比春日枝頭的海棠還要秀美三分。
藺效心尖像被什麼東西撓動了一下,微微顫動起來。
他燙著了似的收回視線,默了一會,有些不自然地開口道:“天快亮了,今日我上任第一日,這便要去宮裡點卯了,昨夜辛苦你了,一會我讓常嶸他們護送你回青雲觀。”
“不必不必。”沁瑤忙擺手,指指門外,道:“我們觀裡的老周還在外麵等我,等了一宿了,不知道他怎麼擔心呢,我這便要去了,世子的好意我心領了。”
她說著,整整道袍,邁開步子便要往外走。
這時常嶸不知從哪冒了出來,手裡端著一個紅檀木食盒,遠遠笑道:“世子,德榮齋的奶酪澆鮮櫻桃買回來了!他家剛開門,這可是今日頭一碗。”
藺效耳後騰的升起紅暈,眼睜睜看著常嶸走至眼前,隻得沉默地接過常嶸手中的食盒,遞給沁瑤:“本該招待你用早膳,但父王身子不適,我又需得上朝,這家的乳酪櫻桃做得不錯,你若不嫌棄,便先用它墊墊肚子吧。”
沁瑤目瞪口呆,她昨晚敷衍朱綺兒時,曾說起德榮齋的奶酪櫻桃好吃,當時不過是隨口一說,沒想到他竟就此記在心上,還一大早派人去買了回來。
啟開食盒,裡頭一碗白瓷透蓮花紋的碗盅放在正中,羊脂玉般的乳酪包裹著鮮紅欲滴的櫻桃,正絲絲透著熱氣,說不出的誘人。
她歪頭仔細打量藺效的神色,見他一臉淡然,看不出任何情緒,便大大方方地接過食盒道:“多謝世子的美意,我便卻之不恭了。”說著便對藺效一笑,捧著食盒往府外走去。
常嶸在一旁恍然大悟,怪不得世子一大早逼著他去買什麼奶酪澆鮮櫻,搞半天是買給這小道姑的?
常嶸摸摸下巴,第一次用他那少年的眼光審視起沁瑤來。
模樣呢,是很標致,但也稱不上頂頂絕色,光往常那些跟瀾王府來往的世家女子中,就勉強有幾個能跟她媲美的。
性子倒還算大方,不比宮裡頭那幾個公主郡主的,動不動就使小性子,膩歪得很。但總共才見她幾回,性子什麼的一時也看不準,看在她幫過世子兩回的份上,估且算她表裡如一吧。
最難辦的是家世,他早從魏波那打聽清楚了,這小道姑的父親不過一個太史令,還是早年間靠科舉中了進士,一步一步磋磨上來的,母親的娘家聽說還是長安街市的布商,士農工商,商者為賤,這種小門小戶的出身,給世子做正妻是彆想了。
納妾?那瞿恩澤好歹科第出身,一介清流,怎麼可能同意女兒給人做妾。
更彆提她還是個道士。
所以這事,怎麼看怎麼不靠譜,除非世子執意而為,上禦前去求賜婚去,否則這兩個人可真是八杆子都打不著的姻緣。
這邊常嶸天馬行空地替藺效發著愁,那邊藺效心情倒是沒由來的心情好,眼看著沁瑤出了府,他抬頭看看天色,說:“時辰不早了,咱們也走罷,莫誤了進宮。”
剛出府,蔣三郎騎著一匹通身雪白的大宛紫騂馬早在門口候著了,他身上穿著三品武官的紫色斕袍,金玉帶,麵容俊美,身姿挺拔,□□雪白駿馬神威凜凜,一人一騎好不惹人注目。
盧國公育有三個嫡子,長子已封世子,支應門庭,次子現今也在朝廷任著要職,隻有一個幼子三郎,因是盧國公的老來子,兩口子少不得多溺愛了幾分,到大時,性子頗有些玩世不恭,萬事都不放在心上,長到去年十六歲時,仕途上還未有著落。
老兩口早已不指望幼子能像他兩個哥哥那般有出息,隻琢磨著等他們百年歸去時,能多分些私己給幼子,偏幫著些,其他的,也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誰成想蔣三郎去年跟隨皇上圍狩,竟在一眾勳貴子弟中脫穎而出,不聲不響得了個第一。盧國公大喜過望,見皇上嘉獎三郎,忙趁機替兒子討了個從三品的歸德將軍的職位,這才了卻了一樁心願。
天色還未大亮,晨光中隱約透著昏黑,走得近了,藺效才愕然發現蔣三郎眼下的青黑比前兩日又重了幾分,他本來就膚色白皙,對比之下顯得尤為觸目驚心。
“你不是真中了邪吧?怎麼氣色越來越差了?”藺效提韁繩的動作一頓。
“胡說什麼?能吃能睡的,中哪門子的邪?”蔣三郎哭笑不得,“枉我記掛著你今日走馬上任,一大早便來候著你,你倒咒起我來了。”聲音倒是一如往昔地清澈,絲毫不見氣弱。
“我咒你做甚?”藺效隱隱覺得不妥,想起什麼,問:“姨父姨母最近就不曾說過你臉色差?”
“不曾!不曾!”蔣三郎不耐煩起來,“我說你能不能說點彆的?不過出長安一趟,怎麼回來就變得這般神神叨叨的。”一抖韁繩,自顧自往前走了。
常嶸也暗暗覺得蔣三郎臉色有些嚇人,隻他插不上話,他不由四處張望,可惜那小道姑走了,她法力高強,若蔣三郎中了邪,一定能看出門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