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效和沁瑤猛地收住步子,抬目一望,就見管事嬤嬤竟抓住了蔣三郎,淩空而起,直往府外飛去。
“不好,那妖物要逃!”沁瑤情急之下,發足狂奔起來。
藺效輕功比沁瑤要好,追至院外,輕輕一躍,立於院牆之上,右手抬劍,瞄準管事嬤嬤,便欲用劍擲向她的後背。
恰在此時,半空中響起一陣疾風,一根韁繩般的物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纏住了管事嬤嬤的脖子,猛一收緊,將其從半空中拽落。
“妖狐,還想往哪逃?”
兩名道士模樣的人穩穩當當落在地上,凜然看向重重跌到地上,猶在他們腳邊極力掙紮的管事嬤嬤。
“師父!大師兄!”沁瑤又驚又喜,拔足往清虛子方向奔去。
”阿瑤!“阿寒欣喜地對沁瑤揮手。
清虛子手上還拽著韁繩,等沁瑤跑到身前,先給她一個爆栗,斥道:“你這混賬,偷了為師的無涯鏡,卻不知道如何使喚,為師這些年都白教你了!“
他麵容比去洛陽前清減了些,膚色也略微黝黑,但氣色卻是極好。
沁瑤笑嘻嘻地任清虛子數落,挽著他的胳膊道:”師傅說得極是!徒兒慚愧,徒兒受教。“心裡大大地有了底氣,眉梢眼角滿是歡喜。
藺效將她的神情變化一一看在眼裡,若有所思地打量起清虛子和阿寒來。
管事嬤嬤目呲欲裂,破口大罵:“助紂為虐的老賊道!當年若不是你,我怎會被壓在無為山下十年,好不容易我解了封印前來報仇,如今你還要壞我的事嗎?”
清虛子二話不說,猛地收緊韁繩,那韁繩顏色淡黃,看上去與尋常韁繩沒有什麼區彆,此時卻在管事嬤嬤的脖子上發出熾目的杏色光茫。
管事嬤嬤拚命掙紮,鼻翼翕動,黑色瞳仁詭異地越縮越小,漸次隻能看到針尖大的一個黑點,再過一會,身子猛一抽搐,飛出一團紅色光芒。
那紅光移動速度已經遠不及之前那般迅疾了,阿寒不等清虛子吩咐,抱著一個麵口袋似的物事猛地向前一撲,將那團紅光輕輕巧巧給攏住。
清虛子這時俯身將韁繩從管事嬤嬤脖子上小心拿開,沁瑤探頭一望,發現她脖子上一點勒痕也沒留下。
清虛子將韁繩遞給阿寒,令他將麵粉口袋結結實實地捆好,又親自剝開袋子,裡頭便露出一個毛茸茸的狐狸頭。
那狐狸一身皮毛如烈焰般火紅,顏色極為罕見華美。
它瞪著一雙黑沉沉的眼睛望著清虛子,一開口,毛茸茸的嘴竟說起了人話:“賊道,你這般是非不分,終有一天會為你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說這話時語氣滿是怨憤,眼中幽光閃閃。
清虛子嗤笑:“降妖除魔是我的職責,你害人,我收你,你技不如人,認罪伏法,還有什麼好囉嗦的?而且天道昭彰,報應不爽,在你墮入魔道時,此刻的命運便早已注定了。”
“報應?”狐狸聲音陡然拔高,“若真有報應,蔣衡仲當年為了諂媚皇帝,屠殺了我一眾子孫,為何沒遭到報應?皇帝將我子孫的皮肉剝下,製成大氅披於身上,為何沒遭到報應?你收了國公府的銀錢,不分青紅皂白將我鎮於無為山下,又為何沒遭到報應?”
它咬牙切齒,眼中幾乎能沁出血來。
清虛子刀槍不入,皮厚得很,聞言冷冷道:“國公爺狩獵時將捕獲的獵物獻給君主,那是他作為臣子的本分。皇上龍體貴重,用上好的皮毛禦寒也是理所當然。我身為道家中人,替人消侫除災又何錯之有?”
“強詞奪理!你簡直強詞奪理!”狐狸氣得渾身發抖,頭頂上烈焰般的毛發根根豎起。
“十年前你用邪術害得國公爺摔斷一腿,讓他從此再不能上戰場,我收服你後,你本該在無為山下潛心向道,好好反省,誰知你竟再次出來為害人間。先是蔣三郎,接下來很快便要輪到國公府其他公子了吧?難不成你也想讓國公爺嘗嘗喪子之痛?”
狐狸冷笑:“沒錯!我要讓他複製我當年的悲劇,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一個接一個地死在他眼前,白發人送黑發人,晚景淒涼,肝腸寸斷!“
沁瑤恍然,怪不得蔣三郎中蠱之後那般形容憔悴,按理說巫後絕不會讓蠱毒傷害意中人,比如牡丹閣那位被寶笙施蠱的林四公子,身子不就好好的麼?原來都是這狐妖搞的鬼。
“若不是你來壞我的好事,隻有三天,蔣三郎便能一命嗚呼了。”狐狸遺憾得不能再遺憾。
“既然你的計劃隻進行到第一步,今日為何又要出手對付國公爺,最終打草驚蛇呢?”
狐狸仰頭看向幽暗的夜空,目光深遠:“今日是我兒孫的忌日,十年前的今日,蔣仲衡捕殺了我的兒孫,如今我兒孫的魂魄早已無處尋覓,他蔣仲衡卻兒孫滿堂,恣意地享著天倫之樂,這是什麼道理?“
它仰頭大笑,笑聲中滿是淒苦:“他不是名震朝堂的大英雄嗎?我偏要讓他在眾人麵前出醜,讓他在兒孫麵前顏麵掃地!我要讓長安城中的人隻要一提起他,便覺得他是個天大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