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怨念,就可以被淨化。
鳳簫目送姑獲鳥飛向天空,對羅刹鳥道:“去吧。”
羅刹鳥振翅高飛,加入鳥群,灰色羽毛的鳥兒在一眾五顏六色的漂亮鳥兒裡顯得格格不入。
但百鳥好像找到了主心骨,它們繞著羅刹鳥轉圈飛舞,好似真正的百鳥朝鳳。
但被圍繞的不是鳳凰,隻是一隻灰不溜秋的鳥兒。
在人族傳說中,鳳凰原也是隻灰撲撲的鳥兒,被贈予百鳥羽衣後才變得豔麗多彩。
這畫麵很符合人族對於百鳥朝鳳的想象。
百鳥圍繞著羅刹鳥,一隻隻鳥都化為一道道光,沒入羅刹鳥的身體。
待光芒散去,天上隻剩下一隻鳥。
一隻色彩繽紛、豔麗漂亮的鳥兒。
它飛下來,在鳳簫麵前轉圈圈,請他欣賞自己的新衣裳,還嘰嘰喳喳叫著,仿佛在詢問好不好看。
鳳簫誇道:“嗯,好看。”
鳥還是那隻羅刹鳥,隻是沒了戾氣,羽毛也漂亮多了。
羅刹鳥聽了很是高興,在空中快樂地手舞足蹈。
龍笙不爽道:“喂,你到底有什麼秘密瞞著我?”
小山雞今天很威風,但他屬實是看不明白。
小山雞什麼時候和羅刹鳥關係那麼好的?
那件百鳥朝鳳嫁衣上的鳳凰怎麼就活了?怎麼就散成了百鳥的殘影?又怎麼就全進羅刹鳥身體裡,給羅刹鳥換了身新衣?
明明都是一起行動的,他是哪步開始跟不上?
龍笙腦袋裡全是疑問。
鳳簫揚眉:“秘密。”
就不告訴你。
都說了是秘密,怎麼還能說出去呢?
而且也確實沒法說。
他總不能說他在百鳥朝鳳嫁衣上,添了一根鳳羽。
就如畫龍點睛一般,彙聚了百鳥羽毛的嫁衣再添上一根鳳羽,鳳凰圖案就活了。鳳凰神獸的氣息激活了羽衣中百鳥的殘念,令它們的影子在空中飛舞,綻放最後的美麗。
這殘影本是百鳥附在羽衣中的怨念。當年百鳥的怨氣分為兩部分,最重的怨念在登仙樓的群鳥屍體中,戾氣深重誕生出羅刹鳥。另一部分怨念則在羽衣裡,百鳥羽衣看似美麗,實則也是積屍之地,每一根羽毛都是鳥兒遺體的一部分。
如今李杜兩家下場淒慘,落羽鎮百姓痛哭流涕道歉,又有鳳凰神獸的氣息淨化羽衣,百鳥怨氣終於得以消散。
羅刹鳥也是依托百鳥怨氣而生,它的羽毛灰暗,是因為它誕生於失去羽毛的鳥屍中。它本該有彩色羽毛——隻要與百鳥羽衣中的殘念合二為一。
鳥身與鳥羽,本該為一體。
鳥兒怨氣一散,羽衣上的百鳥殘念就都自發融入羅刹鳥身體中,共同組成一隻沒有怨氣的美麗彩鳥,宛若重獲新生。
至於羅刹鳥為什麼和他關係好……
鳳凰是百鳥之王,他和所有鳥類關係都很好。
他還幫鳥兒們報了仇,整治了李杜兩家,關係憑什麼不好?
這些事,鳳簫不會跟龍笙提。
現在還不是暴.露身份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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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羽鎮的事告一段落,結局還算圓滿。
姑獲鳥怨氣消散,隨著百鳥殘念一起被淨化。她歸還了所有人家的孩子,都養得白白胖胖。
李杜兩家乾的那點破事人儘皆知,在落羽鎮再也混不下去。鎮上盲眼之人太多,都不肯放過唯一複明的辦法。人們遵守仙人的話抄了李府和杜府,將兩家所有資產都用來建造百鳥祠,為每一種鳥都塑像供奉。他們傾家蕩產地捐錢種樹,日以繼夜地懺悔祈禱,盼望能早日贖回雙眼。
鳳簫臨走前,讓羅刹鳥將所有眼珠子都吐了出來,藏在落羽鎮某個角落。他設下真言術,隻要懺悔之人是發自內心地知錯告罪,就能重見光明。
兩家的奴仆都重獲自由身。夏氏回到家中,挽起袖子開起包子鋪,女人孤身一人,一樣可以自力更生。
而那罪孽深重的兩家人,百鳥不願意接受他們的懺悔。他們被趕出落羽鎮,沒了萬貫家財,沒了奴仆伺候,又雙目失明,隻能以乞討為生。
杜常樂和李意足享了半生榮華,不想晚景淒涼,這回再也沒有善良的鳥兒來幫助他們。生了重病買不起藥,相繼病死。
杜夫人受不了這種從養尊處優到沿街乞討的落差,沒幾天便瘋瘋癲癲。杜老爺是個喪心病狂的,吃不起飯,竟想著把杜夫人賣到窯子裡換幾兩銀子——在他記憶裡,妻子相貌不錯,雖然年紀大也沒了眼睛,至少能值幾兩銀子。
他卻看不見吃過苦的妻子已經憔悴如老嫗,老鴇見那女人年紀大還沒有眼睛,容易嚇到客人,隻肯出幾枚銅板的價。杜老爺嫌價低,不肯賣,尋思著要找下家更好的。
杜夫人瘋了許久,聽見杜老爺跟人討價還價要把自己賣到窯子時卻清明一瞬,當晚就用麻繩勒死睡夢中的杜老爺,隨後自縊。
這些都是後話,龍笙和鳳簫並不知情。
兩個少年踏上了新的旅程。
“那對夫妻鬨得真是難堪。”想到那兩人服下吐真丹後互相揭底的場麵,鳳簫就感到唏噓,“二十年的感情就那麼脆弱嗎?反目起來,一點兒舊情都不顧。”
龍笙道:“建立在欺騙上的愛情,能叫愛情嗎?謊言一被戳破,由愛生恨就在一念之間。”
鳳簫想想也是:“是啊,愛情就是要坦誠相待的,有一點欺騙都不能容忍。”
“先不說愛情不愛情的了,這小東西為什麼要跟著我們?”龍笙忍無可忍地看著鳳簫頭頂蹲著的彩色小鳥。
“什麼跟著我們,是跟著我。它跟你可沒什麼關係。”鳳簫翻了個白眼,把頭頂的小鳥抓下來捧在掌心,語氣立刻溫柔,“是不是啊羅刹?”
羅刹鳥點頭如搗蒜。
它追隨的是赤鳳殿下,才不是什麼蛇妖,啾!
鳳簫都用鳳羽淨化過百鳥怨氣了,它當然知道這位的身份。
那可是紅色的鳳羽。殿下不僅是尊貴的鳳凰,還是鳳凰中最高貴的赤鳳。
能追隨殿下是它的榮幸!
龍笙見不得他這種哄孩子的語氣,酸溜溜道:“你彆忘了它是妖,之前都能幻化成新娘,你還真把它當寵物養?”
對一隻鳥說話都這麼溫柔,怎麼跟他說話就那麼暴躁?
“對誒,男女授受不親。”鳳簫嚴肅地盯著羅刹鳥,“你是雄鳥還是雌鳥?”
羅刹鳥:“啾啾。”
鳳簫高興道:“他說他是雄鳥,那沒事了。”
龍笙:“……”更有事了!
要是個女孩子,對她溫柔點也就罷了。同樣是男的,憑什麼對這隻鳥這麼溫柔,對他這麼暴躁!
“為什麼他那麼聽你的話?”龍笙問,“落羽鎮那會兒到底怎麼回事?”
小山雞跟羅刹鳥關係好,能聽懂羅刹鳥說話,勉強還能用他們都是鳥族來解釋。
可這都無法解釋落羽鎮上那羽衣上的那隻彩鳳活過來,化作百鳥漫天飛舞的異象。
龍笙觀察仔細,當時百鳥看似繞著空中的羅刹鳥飛舞,但都是在鳳簫的頭頂盤旋。
好像鳳簫才是被朝拜的那一個……
鳳簫眨眼:“你聽過拿雞毛當令箭嗎?”
龍笙:“……聽過,怎麼了?”
鳳簫憧憬道:“我就是用一根雞毛發號施令,抱著試試看的態度。你說,我骨子裡會不會真有神獸鳳凰的血脈,才能激活它們的殘影……”
龍笙摸了摸他的額頭:“你還是多修煉,少做夢。”
他心裡那點懷疑消散得無影無蹤。
鳳簫要是遮遮掩掩,龍笙興許還會往那方麵想,儘管那猜測很不可思議。
但山雞主動提起自己是不是有鳳凰血脈……
這就跟一個平民百姓幻想自己是不是流落民間的皇子一樣,聽起來就像做夢。
龍笙覺得,拿雞毛當令箭,有假傳將令、以假亂真的意思。
那些百鳥殘念說不定真被小山雞騙過了,以為雞毛是鳳羽。
畢竟都是殘念了,智慧也殘缺,判斷錯誤很正常。
嗯,一定是這樣。
龍笙成功說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