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去美人城很簡單,再找個人問一問就是了。
青鬆準備再找個路人詢問,轉過街角,卻見角落一名男子正捏著一女子的下巴,手裡拿著一把銀光鋥亮的刀,正要刺破女子臉頰。
青鬆當即拔劍,橫在男子脖頸間,怒斥道:“當街行凶,天理何在?姑娘莫怕,在下這就將歹徒捉拿!”
持刀男子還沒說什麼,那名女子先著急大喊:“你這人有病啊!我付了錢的,你把劍指著大夫乾嘛!”
青鬆一愣,放下劍,茫然問:“大夫?”
這是在治病救人?
持刀男子心有餘悸,他本想怒罵,看見青鬆英俊樣貌後突然就氣勢不足:“公子是上城下來遊玩的?您有所不知,我這是在給她削骨呢。”
青鬆仍舊不解:“什麼病要削骨?”
平時修煉打鬥,斷個骨頭需要接骨治病他能理解,哪有削骨治病的?
女子見是個英俊少年,長得一看就不像他們這座城的,也不敢再罵,好聲好氣道:“您這臉棱角分明,上天都替您刀削斧鑿好了,自然體會不到我們的苦惱。小女子臉盤子太大,若能把下巴削尖,美貌定能更上一層樓,我們這兒街頭巷尾很多大夫,可以當街替人改頭換麵。您大概是沒見過這樣的街頭大夫,您所在的城,自是有醫術高明的醫館聖手,可咱們付不起這個錢,也請不到這種人呐……”
青梅忍不住出聲:“可你臉若銀盤,已經很好看了呀!”
女子一愣,搖頭道:“但鑒定官不覺得好看,鑒定官規定要下巴越尖越好,不削骨,我怎麼去上城?這裡的日子,我是一天都不想過了。”
青柏皺眉道:“削骨不會疼,不會死嗎?”
這麼簡陋的條件就敢動刀,怎麼看怎麼不安全。
“會啊。”女子毫不後悔,“但跟美貌相比不值一提。”
哪怕為美麗付出生命的代價。
“幾位公子小姐問完了嗎?”女子語氣客氣又隱隱焦躁,純粹是不敢得罪這幾個容貌上乘之人才忍氣吞聲,“我這還要削骨呢……”
青鬆神色一言難儘:“……打擾了。”
離開那條巷子,幾人心情五味雜陳,都感到一絲荒謬。
“那個鑒定官是什麼東西。”鳳簫皺眉,“美人各有千秋,各花入各眼,他憑什麼統一審美?”
龍笙道:“怡容國以美劃分三六九等,自然有一套對於美的標準。不需要每個人認同,大部分人認同就夠了。”
“哦。”鳳簫冷不防問,“你覺得我美嗎?”
龍笙猛地嗆住:“咳咳咳!”
平心而論,鳳簫生得很美,龍笙也覺得極美。
精雕細琢的鼻梁,狹長微挑的鳳目,殷紅柔軟的唇瓣……連耳垂都玲瓏小巧。那樣貌不會讓人聯想到姑娘,隻會覺得,這個少年太精致太漂亮,像金籠裡的鳥雀賞心悅目。
但這隻是錯覺。龍笙覺得美的也不是這身皮囊——雖然也確實很美。
真正吸引他的是那鳳目裡盛放著烈焰,細羽下深藏著力量。鳳簫不是被禁錮在金籠裡的嬌鶯,是還在成長的雛鷹。終有一日,他的利爪可以撕開欄杆,翅膀可以攬下天空。龍笙有這樣的預感,他能夠看到鳳簫自由又燦爛、明媚而耀眼的靈魂。這樣的靈魂注定屬於天空而非牢籠。
鳳簫並不像一隻山雞。
但這評價對山雞這個種族太有刻板印象了,好像在歧視山雞。龍笙深刻反思了一下,山雞就是山雞,他不該用鷹去比喻一隻雞。
小山雞就是一隻很耀眼、很吸引他的山雞。
山雞不會變成鳳凰,但一樣可以飛上枝頭,飛上天空。
但這些誇獎的話,在心裡說說也就罷了。他是不可能對小山雞說出來的。
“不管你這層皮是什麼樣子。”龍笙掩了下唇,好像剛才的咳嗽隻是被笑到,“你在我眼裡隻是一隻黑成碳的雞而已。”
第一印象實在是太深刻。
那隻黑乎乎的烏雞,在他腦海裡一直揮之不去。
鳳簫:“……”
能不能來個人把死蛇妖揍失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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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他們就知道了鑒定官是什麼。
青鬆又逮了個路人問路,那清秀女子打量他片刻,神色帶上一絲尊敬:“公子這般相貌確實不該待在我們第六城,想去美人城,得沿著這條路走,去東邊城門口參與美貌鑒定,合格了自然有人送您去第一城。不過公子這樣貌……在第二城應是能混得風生水起,第一城卻未必進得了,勸公子彆心氣太高,改去第二城吧。”
怡容國一年一度有個強製全城參加的美貌鑒定,用於篩選城中居民姿色,將美麗的送去上城,醜陋的扔去下城。孩童從十二歲模樣長開後就得參與鑒定,要是孩子長得太美或太醜,不符合這座城的容貌標準,就會被從父母身邊帶走。十二歲的孩子離開父母,去了下城基本等於自生自滅。去了上城的倒還有希望把父母一起帶去。
上四城的美人有個特權,可以攜帶家眷與奴仆——美人們總要有人伺候,也需要醜人襯托他們的美貌。但這些人在上四城是沒有人權的,沒有居民身份,誰都可以踩他們一腳。
想要去更好的城常駐,一共有三種方法:提升自己的容貌、生個更美貌的後代、賣身給上城的人為奴。想通過嫁娶的方式跨越階級是行不通的,為確保後代容貌,怡容國不允許不同城之間的居民通婚。
除了這個一年一度的固定鑒定,平時要是對自己的容貌有自信,想要升城,就自行去城門做鑒定,去往該去的城。但每月隻能去鑒定一次,以防鑒定官工作量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