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發酸,冉時隻能在心裡告誡自己,沒事的,一首歌而已,聽聽也就睡著了。
他躺在床上,隻覺得枕頭變得潮乎乎的,鹹澀的淚水沒止住,時間過去了不知道多久,手機一聲振動後聲音消失。
冉時伸手拿到旁邊的藥盒,摸黑倒出一些乾咽了,嗓子好像莫名痛了起來。
醒來已經日上三竿。
身上關節好像都酸痛著,冉時睜著眼對著微微透光的窗簾走神。摸到手機按了好一會兒,他才想起手機早沒電了。
放下手機,冉時手背搭在眼睛外躺了一會兒,然後爬起收拾自己。
對著鏡子一看,眼睛果然腫了,還泛著紅,他用冷水拍了拍,無濟於事,乾脆也就這樣了。很久沒睡好了,哭一次至少神經也算鎮靜下來了。
打開窗戶,微涼的風吹了進來。冉時站在窗邊眺望不遠處的農田,,決定還是出去走走。
簡單地泡了點速食吃完,冉時從房間角落裡拿出幾個月前買的已經落灰的相機擦拭,裝好後他下了樓。
樓梯是位於牆體外麵的,下樓時會路過一樓的一扇玻璃窗,小女孩站在窗邊無所事事地畫畫,聽見冉時的腳步聲後,她伸著頭貼上玻璃眨了眨眼。
小林太太平時工作不放心,隻能將她關在屋裡。
冉時彎腰扣了下玻璃窗,溫和笑道:“希真早上好呀。”
希真拍了拍窗,也隻是一笑。
雖然冉時總是告訴自己他很煩這個小孩,但每次她對著自己露出笑,他還是感覺到了些溫暖。
孑然一身在遙遠的異國他鄉,不熟悉這裡的人,飲食和生活習慣,但有這麼個人願意對你笑,也挺好。
簡單問候兩句,冉時便背著器材上了路口的公交。他不認識路,也不怎麼認識車牌上的文字,隻知道這輛車是往市區開的。
顛簸了將近兩小時又是轉車到了京都,原本冉時是想查查附近有什麼地方適合拍照,結果發現手機根本沒帶……
冉時想扇自己一巴掌,他媽的哭一晚上把人哭傻了。
好在他現在不是初來乍到連彆人說什麼都聽不懂的那個外國人了,再加上這邊基本是卡支付所以信用卡幾乎貼身裝著,他不至於在這裡把自己弄丟。
對著路牌艱難地翻譯,最後決定去富士山那邊,畢竟也是個著名景點,來這麼久還沒看也挺虧的。
已是九月,山頂開始落雪了,遠遠地都能看見迷糊的一圈白色。
冉時壓根沒想到這點,此時還隻穿著一件薄毛衣,電車停在河口胡站,據說這邊是觀景的最好地點。
周圍其他人都做足了準備穿得暖暖和和,就他一個快凍成傻子。
九月初這裡還對外開放可以登山,但冉時完全沒那個興致,隻覺得自己在沒事找事。
他停在一片櫻花樹林下取下器材看了眼不遠處的山,這還是座休眠活火山,不知道他在這的兩年會不會噴發……
搓了搓冰涼的手又攏著哈了口熱氣,冉時腦子卻沒真被這天氣凍傻。他還得回去。
雖說劉笙最後一條消息是無心之舉,可冉時現在算是用著她的身份,無論怎麼樣也得把小女生那個願望實現了吧。
劉笙這學期應該高二了,但冉時不可能就這麼大喇喇地跑回她的學校上高中……先不說自己那身份脆弱得很,回去絕對一戳就破,就劉笙的人際圈那關他都過不了。
沒辦法冉時隻能申請休學,打算過個兩年多回去直接考試。隻是又要回到那兒,他一想到就莫名覺得有些心虛。
沉下心來,冉時專心地擺弄起相機,然後——
他發現,自己,根本不會弄這玩意兒。
雖說以前看程雨生搗鼓過,但他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有天也會碰這玩意兒,所以根本沒注意看。
而現在,他連那個鏡頭怎麼個安裝都不算太清楚。冉時早忘了當時買相機是出於什麼心態,但如果知道這些配件還要自己安裝,他絕對不再看一眼。
麵前支架還立在那,冉時看看它,又看看堆在地上的一堆配件,泄了氣打算把支架折上回去了。
花了一大堆車費來這裡看眼山,挨了趟凍,他佩服自己。
正準備把一堆東西原樣放回,身後忽然傳來一聲:“你要走了嗎?”
冉時轉頭看了眼,是一個穿著校服裙和靴子的女生。
冉時並不想搭理人,輕輕“嗯”了聲就繼續做自己的事了,對方卻有點不依不饒,走上前按住了他的架子,“你等一下。”
事情多,又被相機弄得鬨心,現在還來一個不知道要乾什麼的,冉時極度無奈且語言係統紊亂,“放手啊……”
不料對方卻驚喜非常,聲音都比剛才尖了些,開口就是字正腔圓普通話,“你是中國的呀?”
冉時也有些意外,在外國碰到華人對他來說也不是壞事,抬起頭他又看了眼這個女孩,“嗯,再見。”
“你不拍了嗎?看你一直在弄,好像也沒拍。”
沒再搭話,冉時打算趕緊收拾東西離開這個有點自來熟的女孩。
但對方很快又說:“我幫你吧。”
停下手上的動作,冉時還是把一些配件塞給了她,這東西還是有點重量的,不能白扛過來,“謝謝,組裝一下就好了。”
最終還是拍了照片,可惜九月已經沒有櫻花了。
回去的時候近黃昏,冉時拿了幾張洗好的照片給房東,回到自己那屋放好相機,然後找出手機充好電,又把照片全部導入。
他想起什麼,點進微博給程雨生轉發的那條博文點了個讚又關注了他,反正程雨生粉絲不少,也注意不到自己。
想了想他又自己發表了一條,幾張富士山的照片,配上兩個emoji表情,就像一個分享生活的普通網友一樣。
晚上冉時偶然發現自己那條博文竟然有人評論。
[雨生百穀Rain:好好看,不過看起來好冷]
冉時指尖停留在他頭像上麵,還是決定回複,畢竟網絡而已,方方正正的字體看得出什麼呢。
[用戶781694603:天氣預報說最近一直有雨,的確冷。]
發完冉時就沒再關注了,不過他倒是不太明白程雨生怎麼在一堆人裡回複了一個和他自己不沾邊的帖子。
程雨生退出“用戶781694603”的個人主頁,這人隻有今天剛發的一條內容,關注的人很雜。
“……不是。”
“閉上嘴。”
又是池玗。
程雨生實在不明白這個在社團裡人人誇“乖”,喜歡得不行的男生到底是跟自己有什麼仇,剛回來又跟自己杠上。
他瞥了眼池玗,對方正在整理教材,壓根沒往他這裡看,“明天搬,再見。”
“不送哦。”
相處不下來的人沒必要硬去迎合,程雨生一點也不在乎他究竟為什麼會單對自己陰陽怪氣,轉身繼續打包行李去了。
莫名地,剛剛看到的幾張照片在腦海中閃過,但那些應該和自己毫無關係啊。
第二天中午,程雨生將所有東西儘數搬進了出租屋。
老實說在這座一線城市租房再便宜也是一筆不小的花銷,但程雨生覺得正好。
大四的課不多,他又拿到了保研資格,畢業論文也不需要關注了,時間充沛了許多。
程雨生不願意“確診”,可好像也沒法反駁,那乾脆還是不要有讓自己休息的時間了。
看了眼時間,下午兩點要去一家人那上課,他於是點了份外賣收拾了一些習題。
等待的時間裡,程雨生忽然想到了一句話:一個人的存在感來自於他的感受被另一個人看到。
現在呢?每天都忙忙碌碌,每天卻都不知道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