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南星點點頭,將目光從那琵琶女子身上移開,扭頭看了鐘夏一眼。
就這一眼,季南星頭皮一緊。
鐘夏一改他日常昂首挺胸,意氣風發的走路姿勢,兩肩內扣,表情靦腆,嘴角掛出了討好又尷尬的笑意。
最嚇人的,是他剛剛看季南星那一眼。
那一眼眷戀又落寞,是愛不得,求不得的卑微。
“你作什麼妖?”季南星汗毛直立,被身邊這位大兄弟驚得措手不及。
震驚中,季南星的音量沒控製好,稍微大了一點,然後她肉眼可見,鐘夏顫了一顫,兩隻手揉搓著衣擺,扯出一個難堪的笑容:“星兒彆生氣好不好?”
季南星沉默了,她想起來許亮此時應該在三樓站著。
這開場戲都被觀眾看了去,也隻能硬著頭皮往下唱。
季南星冷哼一聲,將鐘夏甩在身後獨自上樓,鐘夏陪著笑臉慌忙跟上,還多餘的伸出胳膊護著季南星,像是怕她上樓梯時踩到裙角,摔傷自己。
一臉迷茫的錦兒:這兩人搞什麼東西?
“亮哥!”鐘夏拱手和對麵迎來的男人打了聲招呼,羞澀道:“這是我朋友,季南星。”
許亮擺出了一副久仰大名的表情,恭維詞貫口一般往出扔,季南星附和著回應,盯著許亮那顆在燈火下反光的地中海頭,笑容真切。
兩人落座,許亮舉杯起了個頭,後麵一個個大夫挨個找鐘夏碰杯問好,倒是都默契的忽視了季南星,少有幾個攀談的,也都目光淫邪,言辭失當。
畢竟都是醫者,飯桌上的話題還是圍繞著醫術一道,許亮有意讓鐘夏表現,三番五次給他遞話,以顯示對鐘夏的重視。
奈何鐘夏對中醫那些“六淫七情”一竅不通,隻得偷偷戳季南星後腰。
她隻得無奈道:“六淫自然有相兼性,有單獨有混合,自然也有轉化......”
鐘夏頻頻點頭,甚至還伸出手湊到季南星身邊鼓掌:“對對對,星兒真聰明,說的特彆好。”
季南星:......
在座的其他大夫麵麵相覷,臉色一黑,醫道向來神聖崇高,怎能輪到一女子談論點評,在場各位哪個不是浸淫醫道數十年,能坐在這裡出席都是給許亮麵子,此番場合這鐘夏也忒扶不上牆,耽於情愛不識大體!
許亮見幾次遞話,回答的都是季南星,氣不打一處來,他對鐘夏這一番托舉之意,全被他借花獻佛送給季南星了,他也不想想,在場這些醫者們,誰會對一個虛頭巴腦的女大夫有期待。
無奈,許亮索性把話題交給鐘夏,讓鐘夏說兩句。
季南星聽著鐘夏乾咳一聲,扶額,傳銷在逃人才又要開始表演了。
“擴張版圖...提升營業額...抓住患者痛點...打通底層邏輯以抓手帶動患者需求,深挖新的贏利點,藥養醫,醫帶藥,正循環,語言藝術、情緒渲染,拉高患者情緒......”
季南星雙眼放空,鐘夏這套邪典說辭要是放在中心醫院,一周就得背三個處分。
但看著許亮越來越精神,越來越興奮的表情,很顯然這套“醫德敗壞宣言”正符合他的需求。
鐘夏敬酒收尾,他剛坐下,許亮就迫不及待的站了起來想將他引為知己,話剛到嘴邊,隻見鐘夏縮在季南星身邊,眨巴著眼睛委屈道:“星兒彆生氣我不這麼說了,我聽星兒的,做個好大夫。”
許亮:......這對不務正業的奸夫□□!氣死我了!
季南星:......天地良心,我一個字都沒說。
錦兒:誰能告訴我他倆究竟在乾嘛?
酒過三巡,鐘夏麵頰通紅,在許亮玩笑一般提出想要他抽空到杏林尋道坐診時,“嗖”的一下站了起來,張嘴之前,眼圈倒是先紅了:“亮哥好意,我心裡都懂,隻是......隻是我放心不下星兒!”
“啪”的一聲,季南星一拍桌子冷哼道:“想去就去,與我無關!”
說罷,一甩袖子憤然離席。
錦兒一頭問號,跟在季南星身後出去了。
“你倆是得了癲病嗎?”一出房間門,錦兒迫不及待的問道。
季南星搖搖頭,酒席上,她剛坐下,就看明白了鐘夏的意思,後麵都是順勢配合而已。
鐘夏一邊展示能力,一邊瘋狂示弱,等於是左手把金牌銷售獎章遞給老板,右手把房貸三十年貼在腦門,身體力行的向老板表示:我又強又好拿捏哦!
雖然許亮不是老板,但他和他身後的天醫會確實有能力碾碎剛剛擁有雛形的何氏醫館,鐘夏就是想讓他愛才惜才,放鬆警惕,給何氏醫館爭取成長時間。
季南星想著想著,嘴角挑起一絲冷笑,鐘夏此舉,莫不是連她也一並算計了進去,想要置她於風口浪尖。
“季南星?你怎麼在這!”
聽到熟悉的聲音,季南星回頭,隻見淩少安一身白衣,英挺的麵容上竟露出幾分緊張之意。
“季南星,快走!趕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