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醒醒……”
淒厲的哭聲在耳邊縈繞,淚水落在臉上。
洛穢猛然睜開眼,神色茫然。
四周一片漆黑,不知哪裡的風吹來,有點涼。
她摸摸臉,麵上乾淨,並沒有剛才的溫熱。
剛才是師弟的聲音?
可前一刻她才在無妄崖被魔族打到重傷,身上血肉被炎獸撕扯得不成樣。
為何能安然無恙蘇醒?是有人救了她?這又是哪裡?
她往腰間摸,長年掛在腰間的清音鈴消失。向身旁一抓,佩劍風雪劍不在。
“你醒了。”
一道粗啞的男聲不知從何處傳來。
洛穢回神,雙手握緊,警惕觀察周圍。若那些妖魔還想殺她,她赤手空拳也能叫它們有來無回。
“你該走了……”那人神神叨叨,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聽著有幾分愴然,音色有些熟悉。
隨著說話聲停止,遠處突然有一絲光亮。
“你是誰?”洛穢問。
無人回應,那一抹亮光目前是她唯一的出路。然而洛穢沒有直接出去,而是坐在地上思考。
不對勁。
當日她下山曆練,意外被魔族護法圍剿。致命一擊,錐心之痛,不可能毫發無傷。
除非師父羅常君親臨,否則世間無人能將她救回,但師父當時在閉關。
難道是師弟?
洛穢搖頭,當日師弟不想她下山,兩人發生了爭執,以他執拗的性子就算知曉,也會以為那是玩笑話。
因為她是洛穢,禦器第一的劍修,長淩宗天賦最高的大師姐,中極州最有希望飛升的修士。
誰敢相信,她會被魔修殺死。
洛穢繼續整理思緒。
會不會是被魔族生擒,做成不老不死,五感皆失的魔靈?
她使勁捏自己的手臂,有點痛,身體無礙,不是魔靈之軀。
但是這脈象好像有點不對勁,靈根皆無,探查不到靈力的蹤跡。
“我去!”一向鎮定的洛穢“蹭”地起身,爆了句粗口。
她迅速指尖掐火訣,沒有反應。
蹲下身畫法陣,黑暗中微弱的藍光隨著手指流轉,卻轉瞬即逝。
沉下心打坐聚靈,但體內無任何靈力流轉,丹田依舊空空如也。
洛穢沉默,感覺自己快站不穩。她蹲下身抱著自己的雙腿,埋著頭,眼眶濕潤。
她三百年的修為沒了,變成一個普通的凡人。
如果這是一場夢,那快讓她醒來吧。
自六歲開始修行,三百年修至化神期。飛升成神,是她從小的目標,若是失去修為,她這三百年的努力就像個笑話。
“要不然一頭撞死算了。”洛穢低喃。
她摸著四周光滑的牆壁,正想付諸行動。
此時,“嘰嘰”聲傳來。
洛穢抬頭,一隻麻雀從光亮中飛來,停在她身旁,啄她的衣服。
五根纖細的手指將它捏住。
麻雀先是愣住,後又發出微弱叫聲。
“你不怕?”洛穢低聲說。
隻要她用力,這隻麻雀毫無還手之力,就像現在弱小的自己一樣。
麻雀發出輕快的叫聲,腦袋輕蹭洛穢的手掌。
“你比我樂觀。”
洛穢驟然鬆開小鳥,看著它向亮光飛去。
她起身,拍拍灰塵,慢步向出口。
這世間,無論什麼境遇,也總比死了好。
一隻麻雀都比她知道生命的重要性,也是,不過就是修為全無罷了。
走出去,身後是一個半尺高的山洞。麵前有一條青磚鋪成的山路,兩側樹木直入雲霄。
洛穢順著往下走,幾株梨花長在路邊,時節正是春季。
在她離開之後,梨花樹下出現一道消瘦的身影。
微風吹動他空蕩的衣袖,皮膚呈現病態的白,墨發披肩,好似一隻遊魂野鬼。
麻雀立在他肩頭,他一雙桃花眼,淺含笑意。
洛穢很快走到山腳,“河西鎮”石碑立在一旁。
洛穢停在一攤販前,看著攤上的鈴鐺樣式,大多都是貝殼珍珠類,成色不錯,樣式新穎。
她問攤販:“大哥,今年是多少年?”
“修真界三千六百年。”攤販看向麵前女子,氣質清冷,五官精致。倒春寒天,穿件素衣也不哆嗦,應是從主城來遊玩的修士。這樣的賺錢機會他可不能錯過。
洛穢心驚,所以她並不是被救了,而是死了三百年,複活了!
西流海在她身隕之時正還飽受魔族迫害,不可能幾日間,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空氣中有淡淡的海水腥味。
集市上,露出兔耳的小販在人群中穿梭賣貝殼,牛頭屠夫舉著砍刀大聲吆喝,還有小男孩踩在蚌殼上表演雜耍。
溫暖的太陽照不進洛穢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