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水……”白枕眼皮微動,乾裂的嘴唇一張一合。
他陷入一片黑暗,骨頭像被一節節打斷又重塑,妖族的血脈和魔族的血脈相衝,強大的反噬讓他喘不過氣。從小到大,經曆無數次,他都有了經驗。隻要閉著眼睛,熬過去就好。
這次他也打算這樣做,但在黑暗之中,冰亮的手停留在唇上,溫熱液體緩慢流進嘴中。
他控製不住吮吸那份甜美,迫切想要更多,想要將所有吞食入腹,包括那隻手,
白枕視線逐漸清晰。
少女盛著一手血水問他:“還口渴嗎?”
他伸手撩起碎發,大掌將少女的手湊近,毫不客氣道:“謝了。”
洛穢毫無雜念,隻感覺手心略癢。舌頭若有若無的觸碰,像是被鵝毛輕輕撥動。讓她想起小時候養的那隻白貓,總喜歡用舌頭舔她的手心。
呼吸平複,白枕感覺身體好久沒有這麼清爽。他鬆開少女的手,蒼白的臉龐露出淺笑:“誰教你用血喂人?你多少點血,夠救多少人?”
他可不希望他的至純之心早夭。
“小時候沒水喝,就隻有喝血,每天用小刀劃一條小口,放滿手心就夠了。”少女平淡的語氣,好似在講述一件發生在他人身上的平常事。
“你還有這麼悲慘的時候?”白枕不太相信,看一眼少女精致藍色弟子服,“你們宗門看著也沒這麼摳門呀,居然連水都不給你喝。”
洛穢垂眉不語,渾身被低氣壓彌漫。
白枕笑道:“你這算什麼,我有個朋友小時候更慘,無父無母,還被養父虐待。因天生的怪病被人看不起,他族人都不喜歡他。明明知道自己活不長久,但還是天天蹦蹦躂躂,開開心心。”
“這種病醫不好嗎?”少女悶悶問。
“誰知道呢,有人說要萬年一開的天山蘭玲,還有人說要世間難得一見的至純之心。”白枕翻個身,繼續嘮嗑,“你說這些東西,怕是劍神都不能得到,他哪還有希望?”
“至純之心,那是什麼?”洛穢第一次聽這東西,“是誰的心臟嗎?”
“也不是心臟,就是修士的一條心脈。”白枕隨意道,“通體晶瑩,籠著一層金光,可化世間戾氣。”
修士一生隻有一條心脈,靈力與心脈是修為的基礎,二者缺一不可,舍棄一相當於修士的半數修為。
“那你朋友比我慘。”洛穢點頭,她雖顛沛流離,卻不曾有過絕症。
天道公平,給予什麼必要拿走什麼,世間所有生靈生命必會體驗六苦。
一夜無眠,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天,等著救援趕到。
第二日中午,陽光灑進洞口,二人遮擋雙眼等人解開法陣。
“洛師姐!你真的在這裡。”遊嶺看見底下的洛穢和少年,高興地快要流淚。他如果將洛穢弄丟了,回到師門隻有死路一條,羅常君護短在整個長淩宗那是人儘皆知。
“你師弟來了,你快出去吧。”
洛穢扶起少年,示意一起出去。
等兩人上去,陽光暖暖灑在身上,明媚天,正是適合分彆的時候。
“這位仁兄,那小孩我已經找一戶人家收養了,你放心,不會有任何問題。”遊嶺見少年遲遲不走,說清小孩的情況,想讓人離開。
白枕像是聽不懂似的,靠在樹邊一動不動,化身陰鬱的雕像。其實他現在十分後悔,怎麼昨晚不狠心,直接將心脈拿過來。
那噬魂蝶是他提前放在山中勾引狼妖,那獵妖裝置也是他提前知曉。如此完美無缺的計劃,他卻因幾張中階符紙動搖,自願掉進陷阱救人。
他是不是得了什麼病?
不過現在還有機會。
“不知修士姐姐出自長淩宗哪術呀,我改日前去拜會拜會。”白枕又恢複吊兒郎當的模樣,那口吻仿佛昨夜二人發生了什麼不可描述的事。
“你這人什麼態度,我師姐救了你,你還如此模樣!”遊嶺被氣急,在他心中,洛穢雖冷冰冰,但也是大師姐,不可侵犯的對象。
洛穢按住遊嶺,掏出一個香囊遞給白枕,薄荷香味飄散在空中,沁人心脾。
“清涼丹,可以提神,傷口疼的時候服用。”溫潤的少女聲音橫在兩人中間,“我宗今年的入門考試,如果你感興趣,可以來試試。”
“師姐!你!”遊嶺被氣地快吐血,他在前麵為師姐衝鋒陷陣,師姐在後方自毀長城。他恨鐵不成鋼道,“劍神看了定要拔劍殺人。”
“謝啦,修士姐姐。”白枕指尖勾過銀白香囊,聽見“劍神”兩字愣住。
劍神的弟子?禦器術,洛穢。
久遠的記憶重新湧上腦海。
嬌俏的小郡主和麵前冷若寒霜的女子麵容重合在一起,白枕說不清自己心裡是什麼感覺。
等他還沒想明白,二人早已離開。白枕手心發燙,以為詛咒又發,想起少女說的清涼丹,他打開香囊,隻見金光心脈安靜躺在碧綠丹藥旁。
少年長久不說話,像個木偶呆呆靠在樹旁,心脈長時間得不到召喚,自動飛到他身上。
心脈重築,至純之心,極寒劍意,原來是這樣的感覺。
一條金線爬上白枕手臂,他望向中極州方向。
小郡主,我們終會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