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晚買了上午九點回雩縣的客運票。
出了客運站後,太陽灼烈地曬著,連路邊的桑樹葉子都帶著燙意,遊略於是又叫了輛黃包車。
車夫腳程很快,趕在十一點前把他們拉到了家屬院。
這個點,俞大伯肯定還在外頭乾活——因為和鎮裡養豬場有些舊關係,搬來縣裡後,他就在菜場旁支了個豬肉攤,一般要乾到下午兩三點才收攤。
不過伯娘應該是在家的,俞晚敲了敲門,提高音量:“伯娘,我回來了。”
門內靜靜悄悄,無人應答。
“可能是有事出門去了吧。”俞晚歎口氣,從遊略手上接過包,翻出鑰匙打算直接進去。
然而鑰匙在鎖孔處徘徊好久,任憑她暴躁地弄出多大的聲響,也沒能把這扇破舊的鐵門給打開。
“鎖被換過了。”
遊略開口提醒:“你再用力也是打不開的。”
“他們怎麼平白無故把鎖給換了。”
俞晚皺著眉頭:“而且也沒告訴過我一聲。”
“能聯係上你伯娘嗎?或者你在這等一會兒,我去你大伯的肉鋪找他拿鑰匙?”
俞晚沒回答,抿著唇不知道在想什麼。
但也不曉得是不是他們開門的動靜有些大,樓下的住戶王奶奶已經被吸引出來,拄著拐杖在樓梯口朝上一看,頓時喜笑顏開:“我就說怎麼聽著聲兒這麼熟悉呢,原來真是小晚你回來了啊!”
她說:“你們家門鎖換了,聽你伯娘說好像是俞翔踢皮球不小心把鎖給踢壞了還是這麼著的。”
“……這樣啊。”俞晚收斂情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太久沒回來,都不知道這事。那我伯娘呢,是出門買菜去了嗎?”
“哪能這個點出門買菜啊,她去海市了。”
王奶奶解釋道:“你姐懷孕五個多月,好像懷相不太好,你伯娘就趕去照顧她。這都去一個多月了吧,怎麼她沒告訴你嗎?”
俞晚沉默了一下:“……沒呢。”
王奶奶也有些驚訝:“這麼大事你伯娘都沒跟你提一嘴?”
她拄著拐杖往上走了幾級台階,正要繼續說什麼,卻忽然看見了俞晚隆起的小腹,瞬間猜到不少內情。
難怪。原來是倆姑娘都懷孕了,看上去俞晚的月份也不淺,也是需要照顧的時候。
一個人掰不開兩個使,關鍵時刻,當然還是親閨女更重要。
她歎口氣:“你們要是不著急,先來我這坐著等等呢。再過半小時俞翔應該就放學回來了。”
“那就麻煩您了王奶奶。”
“這有什麼好麻煩的。哎,你大著肚子下樓梯小心點,遊略還不快扶著你媳婦!”
遊略聆聽老人家的教誨,把手裡拎著的水果和保健品都放在門口,上前扶媳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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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奶奶這麼大年紀,當然不可能是獨居,但這會兒正好是上班上學的點兒,所以屋子裡隻剩她一個。
老人家都好客,一進門就熱情地泡茶端果盤,甚至還打算去廚房給他們做午飯,好說歹說被俞晚給攔了下來。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她就坐客廳裡幫忙穿珠花,一邊陪老人家聊天,不過半小時,就從對方口中得知了不少鄰裡八卦——當然也包括她自己家的。
自己幾個月沒回蔚縣,堂姐俞早卻時常回來,每次都是姐夫親自送,大包小包提在手上,整棟家屬樓都對這位俞家女婿讚不絕口。
俞伯娘又愛嘮嗑,每天早上出門買菜都和鄰居們聊女兒在海市的生活,譬如結婚時喜宴擺了幾桌,懷孕後請了個保姆多大年紀,公公婆婆送了什麼昂貴家具,連王奶奶這個不愛出門的老人家都知道得那麼清楚,足可見她堂姐的幸福婚姻有多聲名遠揚。
而這次之所以俞伯娘要親自趕到海市去,也是因為俞早懷了雙胎——聽說是兩個男孩。
“肚子裡揣著這麼兩顆金蛋,可不得小心供著麼。你伯娘接到電話當天就收拾東西去海市了,著急得很。”
或許是替俞晚感到委屈,王奶奶的語氣中也不免帶上了幾分埋怨:“她也真是!我光知道你姐姐有了雙胞胎,都不曉得你也懷孕了的。之前我還問,怎麼俞晚畢業了都沒回家一趟啊?結果你伯娘跟我說什麼?她說你那時候死活要非嫁給遊略,和家裡鬨了大脾氣才不肯回來。”
她搖搖頭:“你伯娘這事辦得不地道。女兒成了大肚婆就趕著去照顧,侄女懷孕了提都沒提一聲,哪有這樣的。”
“……”俞晚垂下眼眸,用力抿了抿唇,沒說話。
而作為負麵輿論的集大成者,遊略全程在旁邊安安靜靜裝啞巴,直到一抬頭忽然看見女生通紅的眼眶,嚇了一跳,正要說話,掌心卻被俞晚捏了一下。
他愣了愣,而後乖巧閉嘴,繼續低頭串珠花。
“其實,我都不知道我姐懷了雙胞胎的。”
俞晚輕聲細語:“那時候我回家,正巧我姐也帶著姐夫回來了,家裡沒房間給我住,我覺得委屈就吵了幾句嘴。後來,他們一直沒聯係過我,我以為他們還生氣,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