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的是——俞大伯和俞大伯娘完全被這些話激怒了。
“她健健康康的怎麼就有單人病房住?早早剖腹產都還要跟人家擠一間病房呢,吵麼吵死,半夜都睡不著覺。”
“就遊略現在這個狀況,讓他花大價錢他也沒有那個錢啊,一定是找了從前的關係,讓醫院給特殊安排的。”
“老俞,早早現在這樣熬著也不是辦法。這才幾天,臉色都白得不成樣子了……也不是我刻薄,但她會遭這麼大罪,說到底還是因為小晚,咱們找小晚讓她給多安排間病房總可以吧?”
“她恐怕是半點愧疚心都沒有,這麼久過去你見她下來道過歉沒有?連句軟話都沒露麵說過,我看這孩子良心已經徹底壞掉了!”
“唉,她年紀小,又被遊略那小子帶著走了偏道,說不得勸不得……不管怎樣,先上去看看小晚,她孩子生出來,我都還沒瞧過呢。”
……
就這樣說著說著,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就把俞晚的“罪行”定了性。
堂嫂在旁邊聽得目瞪口呆,還來不及插話,就發現他們已經準備上樓找人了。
心裡預感不好,她連忙追了上去——果然,一方自認為是受害者,居高臨下地仿佛在討債,另一方態度冷漠,開口即是驅趕和不耐煩,不過兩三個來回,就吵成了一鍋粥。
以前親戚關係尚且和諧時,俞大伯娘還有所顧及,儘量維持著語言上的體麵,但現在反正大家都已經徹底撕破臉,那天在家屬院門口的衝突也鬨得人儘皆知,她乾脆豁了出去。
“我也不怕丟麵,不怕人家說我是個潑婦,我隻是想要個公道而已!醫院不是救人治病的地方嗎?怎麼一個剖腹產快沒命了的孕婦,要在底下跟彆人擠一間屋子,而她健健康康地順產,卻可以享受單人病房,大夥你們來評評理,這究竟公不公平?!”
“……媽的。”
遊略沒忍住罵了句臟話,邁腿正要上前,卻被身旁的俞晚給攔住。
“我來說吧。”她眯起眼睛:“你看好苗苗,我知道該怎麼對付他們。”
俞晚是個伶牙俐齒的人。
嘴甜,善辯,學生時代是班級活動說一不二的主持人,畢業工作後也從來沒在口角上吃過虧。
方才會出現那種狼藉的結果,並不是她吵不過對方,而是病房裡就她和護工兩個人,她擔心衝突鬨大了後反而會傷害到女兒,所以一直隱忍著沒有多嘴。
但現在遊略回來了——那事情就不一樣了。
俞晚扶著床欄,往前走了幾步。
她的麵色還是蒼白的,半彎著腰,看上去很虛弱的樣子,連聲音也溫溫和和:“這位阿姨,你還沒有弄清楚事情原委,就這樣大喊大叫汙蔑我汙蔑醫院,好像有點沒素質哦。”
“你……你說什麼?”
剛剛還在嚷叫的俞大伯娘愣了愣。
這位……阿姨?
“如果你去仔細了解一下,就應該知道我們是按照正當手續申請的病房。”
“我是早產,家裡人考慮到我的身體,才特意多花了錢換單間。如果你擔心你的女兒,也想住單間,跟醫院申請就是了。現在病房並不緊缺,隻要多花點錢就能做到的事情,為什麼一定要這樣跑到彆人病房裡鬨呢?”
她輕輕歎息一聲:“這位阿姨,醫院不是慈善機構,周圍住著的都是需要靜養的病人,我勸你還是彆通過這種一哭二鬨三上吊的方式來碰瓷吧,很損陰德呢。”
這話說得厲害,俞大伯娘氣得胸膛上下起伏,卻一時沒能想出反駁的好句子,隻能怒罵道:“你個沒良心的……”
“我們等下就去辦退房手續。”俞晚掩著唇輕咳兩聲:“既然你這麼喜歡這間病房,我空出來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我們也是住不下去了,環境被汙染過後,再多呆一秒都覺得晦氣。陳嫂,你可以幫忙收拾下東西嗎?我去辦手續。”
護工當然點頭:“好,東西不多,收起來很快的。”
“真是無法無天了,真是無法無天了。”
俞大伯娘捂著胸口,一副快要撅過去的模樣:“俞晚,你要氣死我們……”
“再碰瓷我報警了。”遊略把孩子交給護工,疾步擋在俞晚麵前,冷笑道:“之前的賬我都還沒跟你們算,彆給臉不要臉。”
“你個崽種有什麼資格在我們麵前這樣說話!”俞大伯舉著拐杖,怒喝道:“我看她變成今天這副鬼樣子都是因為你!沒大沒小的流氓頭子,我倒要看看你這輩子怎麼死!”
遊略半點不生氣,反而笑了起來:“那真可惜,按照目前的情況,我一定比你晚死。”
他湊近幾步,壓低了聲音:“而且,沒大沒小的流氓頭子被逼急了可是什麼都做得出來。大伯,你這女兒剛生產完,兒子還念著中學的情況下,還是小心點好。”
俞大伯目眥欲裂:“你……你……”
“所以真的,彆再來惹事。”
遊略收起笑容,居高臨行地俯視著他,唇齒微動,吐出一句話。
那瞬間,青年的眼神冷得就像在下最後通牒。
俞大伯手一抖,拐杖“啪”摔在地上。
他聽到的是——
“你們彆忘了,我可是爹媽都已經死光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