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諸伏景光並沒有喝醉，這是在場的兩位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一點。

畢竟不論是組織的成員還是臥底的身份，酒量隻是無數鍛煉之中小小的一環而已。在刀尖上行走的人是絕對不會給予他人窺探到自己弱點的機會。

這看起來更像是一場坦白的試探。

湊近的距離帶來撲鼻的酒味，濃厚的環繞而來侵染著魈周身裹纏著的清冷的夜風。昏暗之中，那雙金色的眼瞳如同墜落的星辰那般，暗淡卻又清晰。

“你並不是一個好奇心很重的人。”魈說。

諸伏景光無奈的苦笑：“但我卻是一個預感很準的家夥。看見你那個冷漠的眼神的時候我的預感就在瘋狂的叫囂著，它告訴我一定要問清楚這件事情然後去改正它。不然我們之間的距離又會被拉開，拉的很遠。”

雖然本來就不是多麼靠近的距離，但總比最開始要好很多。再次重來的話，以魈的警惕心或許根本不會再給諸伏景光這種溫水煮青蛙的機會了。

這並不是諸伏景光希望看見的局麵。

“……算不上你的錯。”魈在長久的沉默之後最終還是選擇了開口，“我隻是在生自己的氣，遷怒了你而已。不需要把自己看得太重，一個凡人根本就無法影響到我的。”

諸伏景光看著他開口：“任務失敗還需要上司幫忙解決的下屬都沒有因為能力不足而被訓斥，這位無所不能的上司又為什麼要去生自己的氣、責怪自己呢？”

他問的坦蕩而又隨意，藍色貓眼柔和而又乖巧。

但是魈卻知道那雙貓眼裝著的絕不會是示好的柔軟，而是捕獵者豎起的瞳孔。

“因為你的擔憂沒有錯。”魈說。

魈和諸伏景光說話總會說一半，其一的原因是來自烏丸蓮耶的限製和監視，其二就是他們兩個都是聰明人，諸伏景光能夠理解他話語後半段想要說什麼。

就如同此時此刻，諸伏景光近乎是下一瞬間腦海中就浮現出了魈沒有說完的後半句話。

因為你的擔憂沒有錯——我的確有可能會失控。

當時趕著攔下魈並不是因為擔憂諸星大那家夥的那條命，雖然他真死了的確會不太好處理。諸伏景光當時更擔心的是沒有掌控太多情報的魈失控。

這種行為合理且正確，但是透露出來的卻是一種不信任感。對於主人公本身，更是在提醒他自己他是個怪物的這一事實。哪怕再能接受，還是如同一根魚刺一樣，卡在喉嚨裡上不去下不來。

諸伏景光有些啞然，半晌似乎還想要開口。而魈沒有給他這個機會，選擇為這場深夜的交談拉上了帷幕。

少年仙人後撤半步拉開距離重新藏進陰霾之中，金瞳一同消散於月光之下被蒙上薄膜。諸伏景光看不見他的表情，冰冷的氣息蔓延而來隔開了一切。

他那位好心的、善良的上司開口說道：“套話就到此為止了，沒有下次，綠川光。”

58.

諸伏景光家的門在宴會過後的第三天被敲響了起來，屋主剛剛推開門，迎麵撞見的就是前不久才見過的熟悉麵容。

諸星大嘴裡叼著沒點燃的煙，肩上背著吉他盒，手裡也正拎著一個行李箱。此時此刻正坦坦蕩蕩的站在門外，慢悠悠的開口：“打擾了。”

“冒然來訪可不是什麼好習慣。”諸伏景光沒有讓開的意思，“遵守禮儀是很重要的一點。”

諸星大不置可否：“是嗎？那我下次注意。”

諸伏景光眯著眼看了他一會兒，半晌才緩緩側過了身子讓出了裡麵的路來。

“彆耍小心思，我的現任搭檔脾氣可不太好。”

將這句話收入耳中，交錯而過的一瞬間諸星大嘴裡的煙輕輕的晃動了一下，傳遞出他的答複。

“已經領教過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進了屋，綠色的瞳孔肆意的打量著屋內的一切，沒有絲毫掩蓋的打算。

諸伏景光看在眼裡，倒也沒覺得被冒犯。

畢竟組織的人觀察自己將要所處的環境，懷疑周圍的一切並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特殊職業總有特殊的行業規矩。

“我住哪？”諸星大晃了晃手裡的行李箱問。

諸伏景光則是指向了最靠近大廳的一間臥室：“這間房是你的，不過還沒來得及打掃，就得勞煩諸星君自己去處理處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