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唐越珩出了聲,“還不是因為你。”
“我?”肖孟一臉疑惑,“我怎麼了?我又不介意她在這裡麵乾嘛。”
“你不介意人家介意。”池淵懶懶地往後靠,手臂搭著桌沿,露出一截手腕,腕骨精致,往前是白皙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指甲剪得乾淨圓潤。
他語氣淡淡地,“剛才那人是聞槳父親的繼子。”
“……靠。”
池淵端起茶杯,杯口冒出的熱氣將他眉眼間的清冷消減了幾分,“人家是給你留麵子才主動出去的。”
肖孟回想起自己剛剛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模樣,後悔太後悔了,“那我剛豈不是一直在往她傷口上踩?”
池淵輕笑:“你哪是踩,你是在上麵蹦了個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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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槳意識到池淵是顧及到自己才一直沒說破,所以她主動出來,給他把話說清楚的機會。
既然不是真的要去洗手間,她從包廂出來之後也沒走遠,順著仿古式的走廊往前走了一小節距離。
走廊兩側的牆壁上刻著的都是些不同書法字跡的《嶽陽樓記》,行書草書楷書隸書等等比比皆是。
聞槳順著行書字跡的走向邊走邊看,旁邊的偏廳有說話聲傳出,應該是在打電話。
“……您記得吃藥,我還在外麵。”
“忙完就回去陪您,讓劉嫂多準備一點餃子……”
聞槳聽出是蔣辭的聲音,也明白他是在和誰通話,剛要轉頭回去,蔣辭卻已經掛了電話,轉身掀開簾子,從裡走了出來。
“隻是路過,不是故意偷聽你接電話。”聞槳對他實在是沒能有什麼好臉色,一句話已經是極限,說完就要走。
蔣辭卻突然叫住她,“聞槳。”
她深呼吸,轉頭看他,語氣冷冷地,“有事?”
“晚上爸……蔣叔叔吃飯的時候,你記得提醒他不要喝太多酒。”
平心而論,蔣辭其實是個很孝順的孩子,隻不過這份孝順在聞槳眼裡看來格外的膈應人,“你不是他兒子嗎,你自己跟他說不就行了。”
“聞槳……”
蔣辭還想說些什麼,但她一個字都不想聽,轉身就走了。
等再回到包廂,沉浸在情緒中的聞槳並沒有注意到肖孟整頓飯吃下來,一直對她特彆關照。
到最後一道清蒸蟹端上來時,他竟然還親自動手給她剔蟹肉,聞槳這才回過神,意識到他這份不合時宜的關照。
聞槳也知道他大概是向給自己表示歉意,但畢竟這事又沒有擺上台麵去說,所以隻能用行動去彌補。
“我對海鮮過敏,吃不了這些。”聞槳看著他:“不用麻煩了,我沒事的。”
肖孟輕嘖了聲,收回手笑道:“那你就沒有口福了,這可是南邊特供的海蟹。”
聞槳笑笑,沒說什麼。
吃過飯,四個人打道回府,電梯裡,肖孟問聞槳:“你有沒有什麼喜歡的明星,改天我讓唐越珩去給你要個簽名照。”
聞槳:“我不怎麼追星。”
“我看你也像是不追星的人。”肖孟拍著唐越珩的肩膀,“麵前站了個頂流你都沒反應,估計在這圈裡也沒什麼是你能看得上眼的了。”
唐越珩白了他一眼,“您可彆這麼抬舉我。”
“我怎麼就是抬舉你了,我這就是實話實說。”肖孟回頭看池淵,“二少,我這話沒毛病吧?”
池淵抬眸,“話沒毛病。”
“你看。”肖孟一攤手,更覺得自己說得對。
“人看著倒像是有些毛病。”池淵說。
“……你他嗶——是不是一天不懟我渾身不暢快。”肖孟還挺有趣,自個給自個臟話配消音。
話音落,電梯剛好到負一層,“叮”一聲,梯門緩緩打開,池淵剛想說些什麼,餘光往外一瞥。
謔,全是人。
再按關門已經來不及,這些不知道是私生還是粉絲,全都舉著手機堵在電梯口尖叫,閃光燈亂晃。
“啊啊啊啊啊啊哥哥!”
“唐越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唐越珩反應快,迅速抓起單掛在一邊的口罩戴上,肖孟護著他想往外衝卻寸步難行,隻能在一片尖叫聲罵了幾句臟話。
聞槳站在最裡麵,電梯門開的時候什麼都沒看到,隻聽見一陣刺耳的尖叫聲,還沒回過神,站在身側的池淵忽然回身擋在她麵前,將她的身影完全籠罩。
外麵的人不停往裡擠,裡麵人又出不去,狹窄的轎廂內很快站滿了人,池淵抬手抵著電梯壁麵,將聞槳護在這一方小空間裡。
人越來越多,還有人高舉著手機想拍聞槳,池淵揮手擋了下,而後抬手將人往懷裡一帶,修長手指虛遮在她臉側,擋住所有的窺探。
“彆亂動。”他低頭,呼吸微沉,指腹稍稍向裡收,指尖在不經意間劃過她的臉頰。
聞槳鼻尖輕碰著他質地柔軟的毛衣,悶悶地“嗯”了聲。
呼吸間全是清冽低冷的木質花香調。
像是蕭瑟荒涼的冬日曠野間生長的雪鬆,凜然獨立,混合著藏在草木間的泥土氣息。
真實而純粹。
一如耳邊沉穩起伏的心跳,真實得讓人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