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池淵被她的話整笑了。
三月春風吹,車外是一長街剛抽條生芽的梧桐樹,風從枝丫的罅隙中穿過,帶著勃勃生機來到眼前。
他開了窗,風在車廂裡放肆,襯得笑聲格外清朗。
聞槳被笑得莫名,側頭看了他一眼。
男人的側臉在白日的光影裡寸寸分明,眼睫如鴉羽般濃密,鼻梁高挺,頰邊是因笑而陷的淺淺梨渦。
盯得緊了,還能看到他右額角處有一道不起眼的陳年舊疤。
人好看是好看,但憨也是真的憨。
池淵笑夠了,扭頭看著她,漆黑的眼眸裡還有些許笑意,“我餓了,先去吃飯吧,不過我可以等你吃完再說。”
“行吧。”
為了方便,兩個人去了上次意外碰見的那家餐廳,就在醫院附近,車程本來不算太遠,隻是趕上下班高峰期,在路上堵了十幾分鐘。
等到了店,規規矩矩吃完飯,池淵像是怕她會消化不良,提議先去附近的江岸邊走走。
聞槳沒拒絕。
三月份的天,氣溫已經有所回暖,晚間的江岸邊也多了些人影。
兩人並肩而行,中間卻空著能再站一個人的距離。
大概走了十多分鐘,池淵估摸著時間差不多,垂眸看著地上晃來晃去卻始終挨不到一起的兩道影子,淡淡開口,“聞槳,關於你的提議我仔細考慮過了。”
“嗯。”聞槳不動聲色地屏息了瞬,語氣平靜,“你說。”
“我覺得——”他停下腳步,目光從地上的影子落到人,“我們可能還是不太合適。”
意料之中的答案,聞槳也說不上失望,點了點頭,“猜到了。”
她的反應過於平靜,一點沒有被拒絕之後的難過和不適,池淵心裡大概有了數,抬腳繼續往前走,語氣輕緩,“我不知道蔣伯父怎麼和你說的,讓你對聯姻這件事一點抗拒都沒有。”
“但我清楚你對我除了正常社交也沒有其他的感情,說想和我試試可能也是有什麼不得已的原因。”
“隻是我這個人吧,不太喜歡受拘束,性格又散漫,越是管著我,我就越容易生反骨。”
“你人挺好的,我也是真拿你當朋友才和你說這些,要是你有什麼——”池淵說到這,忽然想起往旁邊一看,這才發現從剛才開始聞槳就垂著腦袋沒吭過聲。
他頓了一下,停在原地,叫了聲,“聞槳?”
“嗯?”她應了聲,抬頭看過去。
夜幕來襲,江岸邊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亮起斑斕閃爍的燈光,沿岸種植的楊柳樹垂著條,隨風晃晃悠悠。
聞槳正好站在樹影倒落的明暗交界處。
她今天穿得簡單平常,寬鬆的深藍色毛衣搭著淺藍色九分牛仔褲,腳上踩著的是Gucci ace係列的小白鞋。
模樣精致,一雙桃花眼瀲灩動人,隻不過神情有些恍惚,就跟受到什麼沉重打擊一樣。
池淵滿腹的話語忽然就不知該怎麼說,斟酌半天,才緩緩問了句,“你沒事吧?”
聞槳悠悠歎氣,“沒事。”
池淵心想,你當我瞎呢,就你現在這樣像是沒事的人嗎!
彼此沉默片刻,他問:“你是不是在介意我拒絕你這事呢?”
“沒,不介意,你拒絕我很正常。”聞槳姿態落落大方,隻是語氣頗感惆悵,“我就是在想這江水深不深涼不涼啊。”
“……”
池淵開始慌了。
他還沒見過聞槳這個路數的。
上次抗婚讓兩家斷了來往,池老爺子把他腦袋砸了個洞,這次要是鬨出個人命,老爺子那硯台估計就要隨他一塊下葬了。
池淵回憶起過去,下意識抬手摸了摸額角的傷疤,過幾秒又鬆開手,舌尖抵著唇角舔了下,“聞槳,其實事情——”
他想說事情還不到那個地步,還沒說完就被聞槳給打斷了,“你的意思我都清楚了,要是沒其他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池淵秉著紳士風度的同時,又怕她真做什麼傻事,“那我送你。”
“不用,這裡離醫院不遠,我回去開車。”
“那——”
聞槳打斷他,輕笑,“好歹給我一點難過的空間,成嗎?”
“……”
池淵長這麼大還沒在感情上吃過苦,向來都是他拒絕彆人,也沒嘗過被人拒絕是什麼滋味。
但在他看來,被他拒絕和她會難過這兩件事之間並不應該存在因果關係,畢竟,她又不喜歡他——
等等,那萬一呢……
萬一她之前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才裝作不喜歡他的呢?!要不然她為什麼從一開始就對聯姻這件事沒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