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紀昏迷在了那片鋼廠裡,被發現時已經是天黑了,霍葶鸞聽說虞紀出事立刻就派了人去找,都快把F市翻了個天,最後才在這個鋼廠裡找著人了,所有人都快急死了。
虞紀醒來時已經是在醫院第六天後了,她醒過來時是清晨,看見周澤爻守在床邊睡著了,滿臉疲倦,眼底一片烏青,看著好幾天沒休息了。
她抬起手輕輕撫摸他在睡夢中都緊皺的眉頭,卻讓周澤爻突然驚醒,他先無措的看了虞紀一眼,隨後眼眶有些紅。
“怎麼了?”虞紀頓感不妙,總覺得心跳的厲害,她睡著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周澤爻彆過臉去,有些不忍心,眼眶又紅了起來,他這幅樣子讓虞紀心裡越來越不安,她連忙掙紮著起身,去抓周澤爻的手,“怎麼了!是不是薇薇出什麼事了!”
周澤爻把人抱進自己懷裡,眼淚奪眶而出,打濕了虞紀的肩膀,哭的肝腸寸斷,“小紀……你還有我……還有我……”
心裡的最後一根心弦驟然斷裂,虞紀呆滯的看著門口,眼裡是懷疑、悲傷,她那麼可愛的妹妹,怎麼可能……
“這一點都不好笑……”虞紀忍著眼淚推開他,“我要見薇薇!薇薇!”
“虞紀!”周澤爻抓住她,“彆這樣……薇薇在三天前就已經去世了……已經葬進冬藺子墓園了……”
她通紅的眼眶中落下一顆晶瑩的眼淚,看著像個破碎、可憐的布娃娃,虞紀微微搖頭,不敢相信這個事實,一直搖著頭否認。
周澤爻把人擁進懷裡,兩個人相擁而泣,想要把這些天的苦楚和意外都哭訴的乾乾淨淨,一切都太過痛苦,讓人猝不及防。
兩天前——
醫生:“這種病毒我們從來沒見過,醫書上也沒有相關的記載,很抱歉……我們真的無能為力……節哀……”
周澤爻痛苦的低下頭,透過玻璃去看虞薇日漸消瘦的身子,那天的槍針有病毒,虞薇已經被感染了,到現在連是什麼病毒都查不出來,難道真的要看著虞薇去死嗎?!
虞薇身上好多地方起了血性水泡,沒幾天後腎功能也開始出現了衰竭的跡象,還時常伴隨著口腔、鼻腔流血,這種病毒很強勢,來勢洶洶,所有人都對此束手無策。
就像是要活生生把人給融化掉一樣。
虞薇咳嗽了兩聲,鼻子又開始出血,周澤爻站在門口,隻能癡癡的看著卻不能進去,醫生給了他一部手機,“她床頭有一個智能攝像機,你可以通過手機和她說說話。”
信號接通,虞薇蒼白的臉出現在手機屏幕上,他心疼的喊道:“薇薇!薇薇?是我,哥哥!是哥哥!”
虞薇眨了眨酸澀的眼睛,露出一個蒼白的笑,氣若遊絲的說道:“哥哥……薇薇……是……要死了嗎……”
周澤爻不知道該怎麼說,虞薇才十幾歲,又有侏儒病,看著隻能七八歲的小身子,卻已經是十七歲了,因為這個原因,虞薇在學校沒少被人排擠。
虞薇倒是開明,她笑著說:“薇薇知道的……我要去見媽媽了……”
她的思緒回到多年前,對於媽媽的印象,隻有一道純白紗裙的背影。
“我真的……很……愛……姐姐……”虞薇顫著聲,紅腫的眼角劃下一滴淚水,“薇薇總……想著……長大點……再長大一點點……我也要……照顧姐姐……”
虞薇抿著唇,擠出一個牽強的笑,她妥協道:“但……我……好像要……長不大了……”
虞薇帶著呼吸機,呼吸變得有些急促,像一個破舊的紙箱子被風刮著響,“長不大……也……好……我能……一直照顧媽媽……哥……哥……你……知道嗎……我……一直……都……好想媽媽……”
周澤爻早已經淚流滿麵,他不敢再去看虞薇那張瘦弱的臉。
虞薇眼裡泛起層層淚光,模糊中她好像真的看見了那抹素白色的身影,她輕聲道:“你看……媽媽……她來接我了……”
虞薇癡迷的看著幻想中的那抹素白色背影,眼神中有向往、眷戀、不舍,複雜的情緒交織成一張巨大的蜘蛛網,將她包圍致使她呼吸困難,如過水一般。
她雖然年紀小,但是卻也明白很多事情,她知道姐姐很辛苦,她知道姐姐其實很累,一個人要照顧虞阿姨、她自己、春棠姐姐,姐姐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她知道姐姐好累的。
媽媽……
我不想再給姐姐增加負擔了……
“滴——————”
周澤爻無力的跪了下去,看著監症室病床上已經閉上眼睛的虞薇,眼淚如泉湧的清水滾滾而落,他頭抵著大門,卻不能進去。
“薇薇……”
——
虞紀醒來當天就出了院,離開前她一個人去找醫生說了些什麼,出來時臉色慘白,看著太脆弱了。
周澤爻連忙擁住了她,問道:“你和醫生說了什麼?”
虞紀晃了晃頭,什麼也不肯說。
她們一起去了冬藺子,說來也奇怪,早上還晴空萬裡的,現在倒是下起了雪。
天霧蒙蒙的,太陽不知道躲去了哪裡,雪越下越大,要把人吞掉似的,但虞紀還是堅持要去看看。
因為那裡葬著她最愛的三個人……
大雪紛飛,今年的冬天很冷,冷的有點過分。
她再也收不到虞阿姨織的圍巾,再也沒有薇薇捂熱她冰冷的手,再也沒人吵著和她去很多很多地方。
再也……
不會有了……
虞紀穿著一身白色風衣,帶著一條杏色圍巾,那是去年虞紀薇織給她的。
周澤爻撐著一把黑色傘,同她一起走上台階,看著她走進大雪裡,看著雪落在她的紅發上,越落越多,像老了一樣。
可惜,再也沒有明年了……